“给我们颁奖的王诩教授就是你梦中的高数老师吗？”
江平平没有意外，“你看出来了。”
“你想证明噩梦轮回的故事为真，无外乎三个关键点，或者说三个人。事件主谋余小海，不明就里的我，以及……机械降神最后决定了噩梦轮回结局的高数老师。——余小海是你的室友，每天都能看得到的深度宅男，懒人一个，从来都没有表现出特殊的异常，不论故事的真假，被附身祛除噩梦的他也好、普通的他也罢，都被排除在外。我没有你所谓的记忆，不承认你的故事，自然也被排除在外。唯一可以提供证明的只有高数老师。”
而故事当中的东北，医科院校，在校任职的高数老师、喜欢穿白大褂的教授，满足这些条件的人并不多。
再看一眼江平平竞赛的范围，偏数学系、几何代数学的方向大致就可以猜到他的心思。
尤其是当竞赛颁奖人的名字当中有那样一个符合特征的人时，我就明白了。
“不愧是你，很清楚。”
“但是我不清楚的是，官网上有他的联系方式，你以自己的成绩加上数学难题应该很容易就能联系上他。如果噩梦轮回的故事是真，根据梦中的情景，他很欣赏你，就算是回到现实，还记得梦中场景的他一定愿意给你答疑解惑。不如说，愿意主动帮忙解决噩梦轮回的他在记得你基本情况的前提上，在你找上他之前，他就应该主动找你了。为什么你还要大费周章参加竞赛，等他颁奖、见面？”
“你不清楚吗？”江平平问。
我看着江平平，摇头。
“我发了邮件给老师，说了梦中的事情，但他并没有理我。电话联系从来没有接通过。你觉得会是什么原因？”
江平平盯着我的表情，眼神里满是探究。
我明白了他的想法。
“这无外乎有三种可能：1.教授身为任职的老师，实验室、教学，从时间上来说根本没有空余的时间，没有时间回应。2.梦中的人虽然和现实当中有惊人的一致，但到底都是梦中的投影，也许王教授并不是故事中那个天降的神兵，帮你脱离困境说的好听是出于王教授自己的意志，说的不好听也许只是梦中的幻影，或者说是魇魔精神的投影，因为魇魔早已爱上了你，放弃自己、完成你的愿望是故事的终点，王教授只不过是个被设定出来突破局面的解围人——换言之，他根本没有参与到噩梦轮回之中；3.王教授的确见识过超自然现象，拥有超自然能力，也真的参与了噩梦轮回，但因为某些特殊的原因，回到现实的王教授无法和你进行联系，比如说他失去了梦中的记忆，比如在故事中的我处于比王教授更高的力量、更深的黑幕，因为我一直都想隐瞒真相，掩盖事实，我强制性地令王教授拒绝与你联系。”
“高数老师身为任职的老师，经常用邮件与同学联系，发布作业，有定期浏览邮箱的习惯，不可能没有时间回应我。”江平平朝我走了过来，“更何况我打过电话？”
“如果是第二种可能，魇魔为什么选中了高数老师作为我的解围人而不是其他的人？老师不具有特殊性吗？他的精神和意志不过是被人编撰的幻觉吗？巧合、意外，未免太不可信！
从最开始你就有掩盖事实，隐藏真相的可能。连续不断的可能相加，一直以来，我都认为只有第三种可能才符合现实。
如果你能消除别人的记忆，你早就可以对我出手。要么是不能，要么是做不到。同样的，高数老师应该也能保留自己的记忆。
所以——”
我把江平平的话接了下去，“你怀疑我和王教授做了某种交易。”
“没错。”江平平说，“没有人的演技是完美无缺的。意外之下的会面，微表情的变化，总会露出破绽。只要高数老师没有被人杀死，只要他还记得，一定会有意外的感情流露。我就是在等待那一刻。”
怪不得需要我们两个人都站在领奖台上。
第一次的会面，意外之下的表情，如果是第三种可能，王诩教授会对江平平熟悉且钟爱，对我熟悉且忌惮。
“说得在理。但你有想过另外一种可能性吗？”
江平平想得的确很美好，但并非毫无漏洞。
“什么？”
“我固然有说谎隐藏现实的可能。但我的记忆里从来就没有王诩这个人的印象。有没有可能，你一直在固执己见、执着于幻想？”
“线索中的人失去了联系，没有回应，这应该如何解释？”
“那就需要问王教授本人了。”
“所以，见面必不可少。不管是哪一种可能性，只要见面总会有答案的。”
“我也期待见面的那一刻。”
“为什么你还能这么坦然呢？你已做好了一切的准备吗？”
“不。”我摇头，“不管你的梦是真，还是假，作为一种可能性，我只是想判断那种可能性的真实罢了。对于我来说，那也很重要。”
江平平忽然沉默了。
“现在连我也不敢肯定你是暗中操控一切的人了。”
“或许，我就是被你卷进来的人呢？什么也不清楚，什么也不知道，强硬地被你拉到了超自然的故事里面。”我笑了笑，“不过至少，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如果，我是说如果芊芊的死真的不是意外，或者说，芊芊的死只是假想……”
“那也是你希望的局面吗？”
芊芊还活着的局面，芊芊和我在一起的过去……
“你觉得呢？”我反问道。
江平平沉默地看着我。
我继续说：“但如果事实还是事实，我也会承认。”
“我不会承认。”江平平说。
“即便是所有人再次认为你是疯子，你也不会承认吗？芊芊希望你承认。”
“那就等证明了再说吧。”
江平平打断了我的话。
谈话到此结束。
第二天。
出来的成绩，我和江平平以满分的成绩并列第一。
颁奖台上，我也是第一次看到了颁奖嘉宾的王诩王教授。
身穿白大褂，身材挺拔，仪表堂堂。
任谁第一眼看见他都会觉得这个人一定天之骄子。
他淡然地走到我的面前，神态自若地把奖状颁发给我，为我献上了祝贺和希冀的祝福词。
不管是眼神还是态度他都没有任何奇怪的地方。
就像一个老师普通地对待获得第一的学生——对，他根本就不认识我，也不记得我。
陌生人。
正如我的记忆我的过去告诉给我的事实，我从来都不在事件里面。
超自然的故事，绝对没有我。
然而。
当我继续关注着这位高数教授，看着王诩走过我的身旁，看到江平平的那瞬——他微不可察地皱眉，无奈的眼神，夹着轻微的叹息。
我意识到他是认识江平平的，对江平平他很熟悉。
那绝对不是没有见过面的眼神。
在颁奖的时候，他俯身在江平平耳边低语。
我亲眼见到了江平平脸上的变化，那是惊喜夹杂着终于得到证明的开心。
……王教授真的是事件当中的人吗？噩梦般的轮回，真的是事实而不是幻想？
颁奖仪式之后，江平平朝着某个方向奔了出去。
我追随着他过去。
小花园。
偏僻角落，无人到来。
穿着白大褂的王诩看着我们。
他好像早就等在这里了。
想必刚才的低语说的就是约定的地点。
“我只说让你过来，没有让其他的人过来。”他对江平平说。
江平平看了看我。
“你们之间有些关系？”王诩问。
江平平轻轻皱了皱眉。
我知道江平平有些意外——对我陌生却对江平平熟悉的态度说明了一个问题：我好像真的是事件外的人员。
但在我看来这却是和事实相符了。
我替江平平说了话：“我们是同学。”
王诩上下打量了我们一眼：“……能够知道相互之间秘密的同学吗？”
我们两人对视了一眼。
至少，在芊芊的事情上，我们是一致的。
江平平点头道：“对，关于老师刚才说的事情……现在请继续吧。”
王诩点头：“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