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了过来。
黑暗。
目之所及的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没有上下、没有左右,仿佛连人的存在也能吞没的黑暗。
我是谁?
我在哪儿?
我,又是一种怎样的存在?
脑壳好似被人钻过一般发出绞痛的感觉,脑汁在翻涌。然而,我却什么也想不起来。
意识远去,连脑壳的含义也逐渐变得模糊不清。
沉顿的黑暗中,莫名的情绪,无法理解的感觉——恐惧——抓住了心脏。
我想逃离,却发现自己好像没有四肢、没有关节、没有身体,唯独思想漂浮在无尽的黑暗中,连思考也逐渐困难起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他马的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什么东西要从心脏中跳了出来,只有这一句话在黑暗中回响。
不知道过了多久。
也许只有一瞬,也许已有万年。
无尽的黑暗中,什么传了过来。
「你想知道吗?」
「你有勇气知道吗?」
「还是说,你已经准备知道了?」
一束光亮,好似斧头劈开了世界的混沌,打开天窗。
所谓的亮话传了过来。
「你好像忘了。」
「你好像什么也不记得了。」
「你是不是想记起来?」
「回想。」
「回响。」
「人生回响。」
更多的声音传来了。
呱呱坠地的啼哭声。
小孩儿。
人类的小孩儿的哭叫声,夹着陌生的恐惧。
大人。
人类的成人的欢笑声,夹着对新生的欢喜。
一个新生,一个人的初生。
我想起来了,那是我的出生。
接受了大人的欢笑,被感情所感染,转哭为笑,灵光外露。
天才!
他们这样称呼我。
我是天才。
自出生起便不凡的天才。
「书香世家,家境优越,立于社会上层。」
「一岁能言,三岁识数,五岁便拥有过目不忘,一眼即会的天赋技能。」
「顺风运强。」
我想起了从来没有生过病的童年,随便刮个奖都能刮出一百万、随便进个店铺都能成为幸运客户、随便堆个牌都是天胡、随便抽个卡包都是SSR的过去。
从小到大一起的青梅竹马,两情相悦、情投意合。
转校过来的同学也对我青眼相加,倾注爱意。
父母亲人更是从未打骂过我,一直支撑着我,宠溺着我。
「你是不是觉得,这一切都好像是一个梦?」
「不真实。」
「离谱。」
「好似世界的气运加于你一身,好似整个故事只为你存在。」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好像是世界的主角?」
主角……主角!
这个词语……仿佛触及到了最深层次的含义。
某些过去的记忆越发深入。
一切逐渐变得清晰明了起来。
漂浮的思想有了依靠,光亮当中,我逐渐生出了躯体、长出了四肢,飞速奔跑起来。
怀疑,质疑,开始去接触以前我根本不敢想象的事实,所谓的真实。
「你想起来了吗?」
「主角……」
「触及到的真实,付出的代价。」
「你终于醒过来了吗?」
无声的笑意,恐怖的恶意从四面八方侵入到脑海深处。
我醒了过来。
冷汗浸湿了枕头。
棉被和皮肤黏在一起,仿佛被裹尸布缠绕包裹般动弹不得,发出令人无法接受的臭味。
那是怎样的梦?
想不起来了。
只觉得有某种不安的情绪戳破了心脏,任情绪恣意生长,身体不自主地在战栗。
那仅仅是错觉?还是噩梦?
转头,神经仿佛被电击中一般,四肢不受控制地跳跃了起来。
某一个恐怖的,难以形容的物体蹲坐在床头,直勾勾地盯着我。
可以称之为躯体的部位一会儿拉伸成为长条状,一会儿鼓起气来如同充气的气球,流动着恶臭的气味被纯黑包裹。
好似发现了我忽然醒了过来。
恶臭的躯体在瞬间的停滞过后滚动了躯体,发出令人无法听懂的鸣叫声,好像是无数的虫子攀爬的声音,又好像是雷云交响的鸣叫声,饿极了想要吞噬一切的咕噜声,它缓慢而又扭曲的身形逐渐靠近我。
黑色的躯体当中,绿色的幽光映入眼帘。
那是多么邪恶的视线?
仿佛夹杂着最无情的蔑视,把所有一切吞噬的冷漠。
我屏住了呼吸,希望怪物根本没有发现我。
怪物一跃而起,却是朝着我飞扑而来。
头皮仿佛要炸开一般,四肢发了疯般地运足了全身的力气和精神。
我的手触碰到了那流动的躯体。
冰冷,黏腻,好似戳到了沼泽深处的淤泥,碰到了淤泥底下藏着的扭动的蛆虫。
恶臭侵蚀了我的手,战栗传到了神经深处。
正当我闭目等死的时候,一声尖利的喵叫声惊醒了我的心神。
黏腻冰冷的感觉被绸缎般的温顺取代。
我瞪大了双眼,视线仿佛从无穷的虚光中拉近,恢复了焦距,我盯着窗台上的怪物——
然后,我终于从光芒当中看清了那怪物的身姿。
啊。
原来,那玩意儿只是一只猫。
一只掉进泥坑,满身是泥的脏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