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上,一共有五个大人。
那三个男的不认识,还有一人是之前的吕警官,而最后一位,则是赵日天非常熟悉的一个人。
她便是被赵日天扒掉裤子出了大丑的——金老师。
金老师和他们是一伙人,赵日天并没有感到意外。既然郝老师都不是好人了,更何况她?而这个金老师也一直不吭声,从头至尾,都没有给他一个正脸。
她是为了避免让另外几个人想起那件事么?赵日天这样猜测道。
身边除了班长外,后来又上来几个不认识的小孩。接着中途便始终无事,就这样,到达了旅途的终点。
整个过程中,赵日天,并没有想过要反抗。
他怎么可能做得到呢?
小黑,只是幻境中的人物,他能打败的仅仅是幻境。
但此刻他的敌人,却是活生生的人。
小黑已经被这些大人杀死了,不复存在。即使活着,也不会露面吧。他们已经没有办法了,已经绝望的赵日天,只能任凭时间流逝,心并无悔意,仅仅是沉浸在这片深夜中,分不清上下左右,无助地彷徨。
大脑中一片空白,只得逆来顺受。
在没有小黑的日子里,赵日天呆呆地看着窗外,停止了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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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在小黑出现之前,赵昊只是个单纯的弱者。
因为自己奇怪的名字,而被大家所耻笑。
学生的关系多由小团体组成,总是转学的他,自然而然地就变成了被孤立的一方。而没有朋友的他,自然而然就会成为被欺负的对象。
他感到很委屈,但是像这样的事情,不过是寻常的日常。每所学校,每个班级,总会有那么几个人,身处同一个教室,却处在不同的立场。而许多的老师则同样视而不见,并将其看作是学生情绪稳定的,必要的代价。
这样做是正确的吗?
既然大家都不反对,那就是正确的吧。只有自己一个人反对,那反倒是自己看着像个怪人似的。
而且,就像他们说的那样,如果自己并没有点问题的话,别人也没道理就欺负自己啊?
赵昊接受了。
却又无法接受。
被夹在这冲突的情绪之间,他感到自己被拉扯着,像一根橡皮筋,被扯到了极限的长度。他渴望得到解脱,却又没有表述自己观点的魄力。活在明天的他,必要的事情被一拖再拖。弱小的赵昊啊,就这样混着日子,终于,也将这生活当成了日常。他以为自己已经没事了,却没想到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突然爆炸。
“轰隆”一声。
——小黑诞生了。
从那四分五裂的脑壳中翻腾而出,抡着那金黄色的棒子,一棒击碎了那些虚伪的面具,非常嚣张。继而,轻易地将那些可怕的怪物驱逐出了他的世界,并在之后的所有战斗中,战无不胜,名扬天下。
这并不是赵日天本人的意愿,因此,最吃惊的反而是他本人。于是,他竟然对着帮助自己的小黑这样说道:
“你这是在干什么,好孩子怎么可以打架呢?你这样做,他们会报复我的啊。”
小黑的脸上是一片漆黑,因此,赵昊看不到他的表情。
颤抖的肩膀,起初让他误以为是哭泣。
——却突然发觉,那张纯黑的脸上,竟然嚣张地挂着一轮弯月。
世界在撕心裂肺地吼叫着,痛苦中掺杂着些许兴奋,但见一根大棒立在地面,那金箍的棒端,竟然直捅入天。流云翻腾,天幕被顶成了一个帐篷,但见那棒子向上一冲,终于捅破了天的薄膜,让其屈服于那跟棒子之下。
于是,世界为止一变。那些原始的潜规则,全部变了模样。不会被人毛手毛脚,路过时不再被绊倒,不再需要替人做值日,也不会被人叫做日天——赵昊不再是被欺负的对象。
那些被认为无法破除的负之枷锁,竟会如此的不堪一击,这实在超乎赵昊的想象。
那天,名为赵日天的小学生,第一次掌握到了世界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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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今日小黑的败北,却将他的发现毫不留情地击碎。让他明白,自己并不是世界的主人。自己起初战胜的那些可怕的恶魔,不过是些战斗力只有五的虾兵蟹将。
现在,他们已经来到了一个山村小镇。赵日天和那些小伙伴一起,被关在一个黑呼呼的小屋,不见天日,只能慢慢让思想停止,腐朽了希望。
失去小黑的赵日天,就仅仅是个无能的赵昊而已。面对大人的威胁,只是遵从本能,无脑地服从。一天天混着日子,懦弱非常。
面对真正的威胁,这样做也确实无可厚非。面对凶恶的歹徒,服从对方,保证自身的安全,才是正确的作法。否则就免不了血光之灾,付出无法挽回的代价。
虽然不甘心,缺乏力量的他,却也没有办法。
直到有一天,偶然听到,班长已经被决定好了卖家。
*****
“你还要继续沉默下去吗?”
声音在脑中回响,而那个声音的主人,他却怎么都回忆不起。就像那漆黑的小黑,仅仅为了推托,就强行忘记了它的模样。
“我也没有办法啊。”
只是弱者的他,也只能作出这样的回答。却未曾想起,那些已经无数次被戳破的,所谓的“没有办法”。
“他们并不是我的幻想的怪物,而是真正的人。我又该如何,将虚幻的力量,用在现实之上呢?而且小黑也输了,我们根本没有足够的力量啊。”
他仅仅是推托,将现实作为借口,停止了思考和想象。将视线限制在妄想和现实的区别,却没有注意到,这个事实其实并不重要。
“那天的话,我并不打算收回。我依然相信着你,我的……”
面对他的堕落,那个声音迟疑了一会儿。是啊,对于这样的笨蛋,有的时候还真是有点头疼呢。因此,只能用一句话点名,将这枚巨大的炸弹,直直地扔在他的头上。
于是,那个声音终于说出了那个曾经的,仅有她使用过的称谓——
“英雄大人。”
白雾散去,赵日天终于发现了声音的本体,手持净瓶,白衣飘飘,那便是他记忆中的,大慈大悲观音菩萨。他的内心涌动着一股奇异的情感,却不明所以,只得上下张望,终于在那镜面般的地面上,发现了被他所一直隐藏,却显而易见的真相。
那个身影,光彩夺目,金光闪闪。
金黄色的鬓毛,精神抖擞的竖立着。灵动的眼珠儿,如同宝石般发射着炽热的亮光。一缕虎皮儿,围在他的腰间。
他就是他。
小黑只是个幌子,做到那一切的,一直都是他。他只是不愿承认,因为胆小怕事,而将真心隐藏。
小黑并没有死。
因为,小黑从未存在。
而所谓妄想和现实的区别,也并不重要。
因为,解决了问题的,本来就是现实中的他。
现实和妄想虽然是不同的概念,但并不是说,妄想就一定要给现实让路。更聪明的做法是,将现实拉入自己的妄想。
此刻,赵日天的眼中,再没有什么“大人”。
他们在他的眼中不断膨胀——不过是强大的怪兽,在张牙舞爪。
在耀眼的星盘之后,和银河系一般大的可怕的怪兽,“嗷嗷”地叫着,呼一口气,就有千万恒星因此改变了方向,走上一步,碰到的恒星全都瞬间爆炸,化为厚重的星云残渣,在它们的眼中,却只是点点光斑,风中的细沙。
比恒星还要小上亿万倍的赵日天,自然是比渣渣还要渣的废渣,因此,它们的眼中并没有他。
然而它们却忽略了一点。
没有什么,会比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的劣势更加可怕。
星系开始运动,像旋转的飞盘,在怪兽的身边环绕。而被细沙迷眼的它们,依然未能找到赵日天的所在。
于是,赵日天再一次将金棒棒直指向天。
让所有的星盘向着怪兽们撞击,将它们淹没在碰撞释放出的那无数次超新星爆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