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园的生活其实在某种意义上,是一种相似的轮回。就比如,日常的听课,类似的话语,无意义的打闹嬉戏。最终结成友谊,而后再分离……
对于瑛华而言,和某人相处一段时间之后天人永隔的日子,就仿佛这入学到毕业,不过自己承受的要残忍的多就是了……
眼下的情况和昨日类似,自己对讲台上大谈历史知识的教师并没有什么兴趣,对于自己来说,很多东西都是亲眼所见,又何必听着上面的人类在自己面前班门弄斧。
一旁的颻铃倒是罕见的听的有点兴致,或许对于她而言,听个故事也并不是什么坏事。而且,势利的人类因为知道院长的女儿在这里,自然更愿意好好表现。
学生们则是各有各的打算,好好听课这种事情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的。专心增进学业的固然有,可也不乏偷着聊天的,悄悄在做其他事情的……
对于这样的课堂,瑛华倒是不讨厌。她坐在靠后的位置,轻轻趴在桌上,望着身旁聚精会神听故事的颻铃,享受着桌面的凉爽带来的一份惬意。
就在这时,窗外一只乌鸦嘶哑的叫了两声,从枝头上飞走了。而对于这些犬尘的眼线的行为,瑛华倒是不能很明确的理解,不过只要中午和颻铃一起去办公室看看,就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了。
早晨持续几个小时的课程平安无事的结束了,蔚蓝的天空不时飘过几片云彩,天气依旧晴朗,学生们一哄而散的奔向食堂……
瑛华依旧和同学们没有什么太多的交集,最多也就是被打了招呼会点头回应一下的程度罢了。至于颻铃嘛,怕生的她自然就更不可能了。她缩在瑛华的身旁,离开了教室。
“其实不用那么害怕那些人类也是可以的,颻铃……”
望着她这么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瑛华都忍不住要出言安慰一下了。
“可是……总感觉和人类之间找不到什么共同话题……”颻铃跟在瑛华的身后,低着头有点不愉快的解释道。
“嗯……那就算了,颻铃既然感到困扰,那大可不必勉强自己。觉得麻烦的事情就交给我了。”瑛华温柔的拍了拍颻铃的脑袋,反正那群人类也没有什么让颻铃友善对待的价值。
少女们就这样有说有笑的返回了犬尘的办公室,然而刚推开门,一位躺在沙发上似乎还没有恢复意识的少女就这么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力。
而凭借妖力的感知,瑛华自然知晓了对方并非人类的事实,不过这份妖力实在是过于微弱了,很显然眼前的少女不止是因为虚弱,本身或许也没什么实力。
少女身着一件看上去已经是破破烂烂的白色连衣裙,虽说裙子没有衣袖,可还是看不见少女的皮肤,因为她四肢都缠上了白色的绷带,尽管这些绷带也已经有不少的污渍了。
脸部也只有下半露出,看起来很稚嫩的样子。而上半张脸则是连通双目一起被绷带捂的严严实实。灰色的短发上有一个奇特的眼睛形状的紫色发卡,看上去有些瘆人。
“犬尘大人……这是?”
颻铃一脸疑惑的看向坐在办公桌前的犬尘,而他则仿佛才从瞌睡中被唤醒一般……
“啊……原来是你们啊,如两位所见,这个女孩是一位百目鬼……不过,妖力小的不可思议,大概是被其他妖欺负了……所以才是这副样子,我给她做了些应急处置,不知能不能醒过来……”
犬尘这么说着,有惋惜的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
瑛华微微皱了皱眉头,对于百目鬼这种妖怪,显然是再熟悉不过了。这种妖对于人类的危害算是不小的,虽然也并不意味着他们只会袭击人类。崇尚力量的他们所依靠的力量来源,就如同他们名字里的“目”所述,以吸收生物的眼睛来增强自己的力量。通常而言,力量越强大的百目鬼,身上所拥有的双目也就越多。
甚至在拥有“百目”这一概念之时,这一位百目鬼将会成为极其危险的妖。这种时候的他如果想要祸害人类,那是再简单不过的一件事,有时往往祸害的还有其他弱小的妖怪。之所以对人类的危害大,也只不过是因为人类的眼睛提供的加持较多罢了。
事实上,确实有过一位收集足够一百目的存在,而且是被瑛华亲手所斩。那就是在十多年前犬尘委托自己所做之事的内容。对方是那个百目鬼的群落的首领,也是女王一般的存在。
犬尘本不会轻易做出杀死妖怪的决定,但那女王杀心太重,破坏欲极强,在将那邻近村庄毁灭殆尽之后也不曾停下脚步。俨然一副被仇恨吞噬了内心的疯魔状态。为此,犬尘为了保护那片地区不被毁掉,也为了万无一失的排除这个祸害,方才拜托了瑛华去做。
但,犬尘其实是知道的,那不过是好听的说法罢了。讲的直白一些的话……自己不过是为了保护颻铃和自己那时居住的场所又不忍心自己出手,才做出的卑劣决定罢了。
而对于瑛华而言,当年的事情有那么一个疑点,就是当自己抵达犬尘所在的那个村庄,准备前去讨伐女王的几天前,百目鬼们的进攻就停滞了,也不知是不是感知到了自己的妖力。万一有什么实际的隐情,那自己或许对于百目鬼一族,是心存愧疚的。
眼下犬尘与瑛华一言不发,心里都在思索着什么。而颻铃则是一脸奇怪的看了看两人,决定前去照顾少女的伤势。
“唔……这孩子看上去好奇怪……瑛华姐姐觉得呢?”颻铃在自己观摩了少女一番后,得出了这样的结论,自己看上去也比她年长一些的样子。
然而,但对于颻铃的问题,瑛华并没有回答。因为此时的瑛华正直勾勾的盯着少女头上的发卡,一副有些疑惑,却也有些熟悉的回忆着……
“瑛华姐姐?瑛华姐姐……怎么了嘛?”颻铃的呼唤将瑛华拉回了现实,回过神的她定了定神,之后开口解释道:
“没什么,只是感觉这个少女有些眼熟……大概是我记错了。让我看看她的伤势。”
瑛华决定不再思考那份若隐若现的回忆,对于自己而言,回忆的故事已经太多太多了,说不准只是自己记错了也说不定……
瑛华并不懂得医术,或是使用妖力的治疗术。但是她能够用上一种比起治疗术要更有效的手段,只不过大多数人不理解其中的原理。
只见瑛华走到少女的身边,静静观察着她,纤弱的身躯和明显的淤青,看上去就遭受了不少的折磨,很难想象如果没有犬尘的救助会发生什么。
瑛华叹了口气,将手放在少女的胸前。开始动用自己的力量……依旧是那个外形如同时钟般的刻印,在看了看少女身上破烂的衣着和污渍后,又在其刻印上方加上了一重。
柔和的绿光和两重刻印的时钟,一个正转,一个逆转。少女的身上发生了些许的变化。伤痕连同着衣物的破损,在顷刻之间消失了。而颻铃对此完全没能理解,犬尘则是已经习惯的松了口气。
瑛华则是转过身,向一脸好奇的颻铃道出了原理:
“这只是把她身上的伤所存在的时间给吸收掉了,衣物则是靠这些时间倒退补回至尚未破损的时候,并不是什么治疗术。”
少女的表情则是轻松了很多,呼吸也逐渐平稳,剩下的就是等她自己苏醒了。
“欸?那,岂不是多么严重的伤都可以……”颻铃一脸仰慕的看向瑛华。
“不行哦……说起来,犬尘当年见到我这份力量的时候也是颻铃你这个想法……”不等颻铃说完,瑛华就略带着一丝苦笑的打断了这个猜测。
“我如果用这份力量治疗,那么要达到现在这个效果的前提是,对方所受的伤害必须在他身体自愈范围内。因为,说白了我不过就是加快了自愈的过程。像是心脏受损,失去四肢,以及不治之症……我这样做通常只是会加快对方的死亡罢了。”
“……原来是这样……但,瑛华姐姐还是救了她嘛,姐姐还是很厉害。“颻铃虽然感觉有些可惜,但依然还是很倾佩瑛华的所作所为。
面对颻铃的夸赞,瑛华不自觉地感到有些脸红,不过她很快的别过了头,避免被另外两人发现自己小小的变化。
而没过多久,少女的手微微颤动了一下,似乎是醒了的样子。而下一秒,就仿佛能够看见她面前的三人一般,猛地从沙发上起身,并缩到了房间的一角。
看来是相当缺乏对他人的信任了,见状的瑛华决定向后推了推,而犬尘也是无奈的叹了口气。这两人无论怎么样也不太适合去做取得信赖的,毕竟那过于强大的妖力对于眼前这位弱小的百目鬼而言,光是靠近,大概对方就不能好好说话了。
这个任务自然也只能交到颻铃身上,她小心翼翼的走到少女的附近,准备说些什么来安慰一下对方……
“那个……尊贵的妖狐大人,还有天狗大人以及,时……时间之神,请饶过我……”
还不等颻铃开口,少女就以细微且懦弱的声音颤抖着道了歉,犬尘听着少女的求饶,微微皱眉,看起来这位百目鬼似乎对妖力的感知有些敏锐……
“不用这么害怕啦……我们不会伤害你的,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啊,对了,还有……你能看到我们,对吗?”
颻铃尽可能保持温柔,她也不想吓到对方。
而或许是这样的温柔起到了作用,又或许是确认了对方并没有恶意,少女松了一口气,开始回答起颻铃的问题:
“我的名字是目隐……如三位大人所见,是一位极其弱小的百目鬼……因为被部族放逐了,我被命令不能露出任何一只眼睛……这个发卡,是为了让我看清外界,才赐予我的东西……”少女的声音很小,语气里依旧满是懦弱。
“我叫颻铃,在那边的那两位是犬尘大人,以及瑛华姐姐。”颻铃的介绍倒是简短直接。
不远处的瑛华依旧在看着那位名叫目隐的少女头上的发卡,这发卡好似在哪里见过——忽而一段碎片般的记忆闪过一瞬,她有了自己的猜测,也翻涌起一阵愧疚。
“那么,目隐你可以告诉我们……为什么会在这里吗?”瑛华加入了话题,不过言语的语气也尽量现得温柔,因为单单是看到自己就吓得落荒而逃的妖实在太多了。
目隐依然还是被吓得抖了抖身子,但还是老实的交代了自己的由来。四处流浪的她不过是误打误撞来到了这座城市,而在这里恰好遇上同族而被欺负的事情完全是自己意料之外的一件事情……
听了目隐的话之后,犬尘有些无奈。大部分的百目鬼部族都是力量至上主义,这样弱小的少女又是被放逐的身份,不被欺负或许只是奢望。
颻铃则是有些生气了,对于这位善良的妖狐而言,以多欺少,同类相残这种事情显然是不能容忍的。自己可不想让母亲大人回来时看到自己做了见死不救的行为……
于是,在思索一番之后,颻铃很快就下定了决心。
“瑛华姐姐……我决定了,我想帮帮目隐……”
“不可以,这样太危险了……万一在这座城市百目鬼并非只有两个呢?”犬尘第一时间表示了反对,对于他来说,颻铃的安全才是优先事项。
“可是这样的话目隐说不定还是会被欺负嘛,犬尘大人?”“这……唉……”
颻铃和犬尘因为意见不合开始了争论,而望着颻铃那位了帮助他人努力争取的表情,又看了看目隐。走到了她的身边,俯下身子,看着目隐,有些严肃认真的开口:
“我决定帮你出口气,目隐。对于那些欺负你的百目鬼,你想做到什么程度?赶走,打伤亦或者……杀掉?“
目隐被突然严肃的瑛华吓得向后退了两步,一旁另外两人的争执也戛然而止。
“真的……可以帮我吗?“目隐依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真的哦,目隐你大可不用这么诚惶诚恐的对待我。“瑛华摆出一个微小的笑容,肯定这一打算。
两行泪自被遮掩的双目中渗出,浸湿了绷带的一部分。大概这位弱小的少女并不是第一次被欺负了。心酸连带着泪水夺眶而出,但却也让她露出了感激的笑容。
“谢谢……瑛华大人,我……只要赶走她们就好了。我并不想……伤害同族的妖怪们。“
“这样啊……我知道了,会帮你的。“瑛华伸手拭去她的泪水,如此向她保证。
而一边的犬尘就明显不能再沉默了,他知道瑛华如果认真起来会发生什么——“等一下……瑛华你是认真的吗?你要是解除对力量的限制,这个城市的妖多半都会被吓得落荒而逃的,你这是打算做什么……”
然而,尚未等犬尘说完,瑛华就来到了他的身边,小声低语:
“我觉得犬尘也同意了帮忙比较好,详细等到颻铃晚上睡了再说,这是我们欠她的。而且,我也有办法不给你制造麻烦。”
“……唉,我知道了……”从瑛华的语气里,天狗感觉并不像是什么心血来潮的恶作剧。于是,尽管一头雾水,但他还是决定试着相信,毕竟这也是他欠她的。
“嗯?犬尘大人和瑛华姐姐在说什么呢?是在商量什么时候去帮目隐吗?”
一边安慰着目隐,并且得到瑛华支持的颻铃看起来心情不错。似乎并没有听到刚才的对话。
“是这样没错哦,颻铃。犬尘你就快点把你的手下派出去,查查看这座城市现在到底有多少百目鬼吧?“
接上了颻铃的话头,瑛华给出了一个挺诚恳的意见。而懒散的天狗也不知是对时间之神的任性无奈,还是对工作增加的厌烦。他无奈的摇了摇头,走向了门口。
“我知道啦……不过颻铃还是要优先保护好自己哦。“
老父亲发言结束,犬尘走出了办公室,去和自己手下的乌鸦们商量起调查的事宜。房门外则是传出好几声乌鸦们叽喳沙哑的抗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