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上的痛感减轻了，金属环一点点放大。
“能听到我说话吗？！”爱尔莎的声音响起，“可以睁开眼睛了！”
这是萧叶雪第二次穿上机甲，但她仍旧很害怕。
她睁开了眼睛，电火花消失了，驾驶室里静的可怕，她看不见外面，听不见外面的声音，只有一块全息屏上面堆满了各种数据。
她被牢牢地固定在驾驶室里，动弹不得，狭小的空间，让她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
就好像自己被塞进了棺材，压抑感迎面而来。
……
“别紧张，你上次表现的很好，这次也不会有多大问题的！”爱尔莎说。
“嗯。”萧叶雪的声音颤抖，她忽然想起了上次的生死博斗，恐惧开始在心底里蔓延。
但她还是咬着牙说：“好……我准备好了！”
“你准备好有什么用，下面人还没准备好呢！”爱尔莎说，“别紧张，你会没事的。”
“我知道……我知道啦！”萧叶雪深吸了一口气，换上轻快的语气，“我会尽力活着出来的，师父不要担心。”
或许是因为自己的声音正在被实验场广播，或许是因为她感受到穿过机甲的目光，又或许是因为某些原因，她似乎没那么害怕了。
“没关系，可以再等一会。”爱尔莎看着空空荡荡的实验场，工程师们都已经撤走了，全都聚集到了二层的主控室，观望着实验场中心的机甲。
“还没检查完，你可以放松一下。”爱尔莎说了谎话，有几个工程师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但默契的没有揭穿。
“我准备好了。”少女的声音软软的，“可以直接开始了。”她闭上了眼睛，“我有自己的理由的，师父。”
“想要得到一些东西，总要付出代价，总要冒风险的。”
少女又睁开了眼，清澈的眸子倒映着全息屏幽蓝色的光，一半是圣洁，一半是不屈。
“想好了吗？真的会死的……”爱尔莎忽然有些后悔。
她的小徒弟是个柔软的女孩子啊，才刚刚成年，就已经……
她本该养尊处优，本该是个娇生惯养的小公主的，可现在却踏进了满是机油味的驾驶室，驾驶着世界上最暴力的武器……
加装了外附武器装甲的机甲有了更多的功能，却对精神力的要求又上了一个台阶，和驾驶天使之骨完全不同。
其实上次萧叶雪的表现只能说差强人意，精神体的压力转化在生理上险些让她死在驾驶舱里，战斗也是凭借着本能。
爱尔莎的眼底，满是担忧。
她其实不该让她这么早就走上这条路的，萧叶雪还太小了，还没体会过世界的美好，除了和她父母在一起的几年时光，剩下的都是痛苦的回忆。
爱尔莎忽然想趁着这个机会和萧叶雪聊聊。
“你父母临终前把你托付给我的时候，我以为你是个娇生惯养的小公主，应该很难伺候才对，但是我没想到……”
“还好是你呀……还好……不过要不是国仇家恨都压在了你身上，我真不愿意……”
“师父。”萧叶雪忽然轻轻叫了这么一声，“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我能安稳的生活在这里，是因为你们。”
“我有爱我的父母，我又亲密的朋友，我有率真的姐姐，我有师父你和陆瞳的教导……我很幸运了，我能被陈紫陌救出来，能和你们认识，是我的福分。”
“我已经很满足了，我什么都没付出，就已经得到了这么多。”
“现在轮到我来付出了，轮到我来保护大家，实现人类的梦想了……所以。”
“开始吧，这是我选择的道路，我不后悔。”
“师父，我会征服天使，抓住她的翅膀，让她带我去天国获得力量的。”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爱尔莎默然，随后把手搭在精神体的启动开关上。
“师父，你还记得你说过的：‘想说‘我爱你’，还是‘别忘了我’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活着从驾驶舱里爬出来亲口对她说’。”
“我其实有很多很多话，和你们一辈子都说不完的话……但，等我从驾驶舱里爬出来，再说吧！”萧叶雪忽然泪流满面。
陈紫陌看着屏幕上那个紧闭双眼的少女，心如刀割。
在爱尔莎强大科技的改造下，地下实验室挖空了一整座山，建成如今的模样，只用了两个月。
也就是说，研究员们的实验已经开展近两年，期间为了改良机甲，他们不惜重金找来实验体，做了上千场实验，能从机甲中安全走出来的不足百人。
陈紫陌亲眼见过，亲身体会过。
但她也知道，这是对力量的献祭，没有力量，在这个残酷的世界，生不如死。
“那……各单位准备，实验开始。”爱尔莎迟疑了两秒，狠狠地按下了按钮。
后背传来针刺灼烧的痛感，萧叶雪紧紧的咬着牙，一声不吭。
痛，剧痛，杂乱无章，毫无规律的痛铺天盖地的袭来，萧叶雪感觉自己好像飘在波涛汹涌的海面上，胸腔里灌满了水，每次呼吸，都是一种煎熬。
眼前天旋地转，黑暗从眼角侵袭，逐渐占满了整个视野。
嘀嗒……嘀嗒……
萧叶雪睁开眼，发现自己衣衫褴褛，浑身污泥，被吊在十字架上。
脚下空落落的，完全没有着力点。
她低头，发现柴火堆正架在自己脚下，因为头脑发昏，萧叶雪看不清周围的人，只看到几个人正在柴火堆上倒某种液体。
大概是燃油一类的吧，萧叶雪问到了刺鼻的味道。
她这会还很镇定，冷静的思考着当下的局面。
血水顺着小腿滴到地面上，殷红的鲜血，漆黑的石砖地面，灰黑色的天空，萧叶雪咬着嘴唇一言不发。
她这是正在被……处以极刑？
耳鸣声渐渐消退了，萧叶雪终于能听清周围人的声音了。
那声浪一声高过一声，铺天盖地，再度把她湮没。
她听清了，台下密密麻麻的人在高声喊着：“烧死她！烧死她！”
“这个罪大恶极的女巫！”
“城里的疫病就是因她而起的！”
萧叶雪听到这里气不打一处来，她大喊一声，“不是我干的！”
这一声，着实下了周围几个人一跳。
但声浪一声高过一声，有个人大声吼道：“你还杀死了你的父母！你把他们用来进行邪恶的巫术！你这个该死的女巫！”
“该死的女巫！”
……
萧叶雪尽力去辨认他们杂乱无章的声音，当她听懂喊声的意思后，她呆住了。
无数的记忆碎片如潮水用来，她提着尖刀，脖子上带着骷髅的项链，一步步走向熟睡父母的场景，后面的记忆越发清晰……
她的眼神倏地失焦，惊恐的神色浮现在苍白扭曲的脸上，身体止不住的颤抖。
是她做的，没错……是她亲手杀死了父母！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要这样做……怎么会……
不可能……不可能是我做的！不可能……
萧叶雪的神情开始变得癫狂起来……伴着台下人群整齐划一的口号：“烧死她！烧死她！”
男人当着众人的面举起了火把，不屑地瞥了一眼被吊着的萧叶雪，“让火焰净化你这邪恶的灵魂吧！”
……
“血压持续升高……心率210……体温39.4摄氏度……”一个工程师一边紧紧的盯着生命体征检测面板，一边汇报道。
“镇静剂……血管保护剂……”陆瞳紧锁着眉头，手上操作飞快。
爱尔莎看着驾驶舱里萧叶雪痛苦扭曲的脸，紧张的咬着手指：“希望她能挺过来……”
“我很担心她的心病……你知道，精神连接对精神体压力巨大，可能会让她在梦境中无限放大自己的恐惧。”
“我知道……”爱尔莎叹口气。
“但她必须战胜恐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