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么?”夏皖依收拾好东西,看着窝在床上一动不动盯着手机看小说上瘾的卓山。这家伙就是个奇葩,不管晚上怎么熬夜,视力好的很,成绩更是好的很。
“不回去。”卓山头也没抬起,也许是没空抬,也许是压根儿没在意。她挥了挥手,当打发一只小宠物一样:“后天加油。”
“你真的不来?”夏皖依的脸上有点小失望,但是没有表现得太明显,“确定?”
“真不来。”卓山这才放下手机,很认真地看向她,“周日得做兼职,你知道的,我一直在做,所以是真没办法。周六的话,还可以考虑来。”
“那好吧。”夏皖依临走前,无意识地瞄了一眼还缩在卓山床下的那个放着风花社材料的行李袋,已经放了也有一个多月了。风花社的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拿。
“她们打算什么时候来拿?”卓山顺着她的眼睛看到了行李袋,然后有些不满意地说道,还得某个人尴尬极了,“还真把这儿当自己家了?”
“我先走了。”夏皖依一反常态地闭了嘴。而卓山也没有嘟囔。
要拿的东西不多。夏皖依是不会带作业回去的,课外书也不会,拿了两件准备在家穿着睡觉的衣服放书包里,然后顺了点零食在外包,就这么轻装下楼。
夏皖依一直觉得学校挺美的,踩着这仙境一般的绿色,经过内操场时,已经要落下的太阳伏在新实验楼的楼顶,金黄的阳光正与漆黑的阴影作斗争,阳光正驱赶阴影,阴影正全力以挡,两种事物的交界处成了一道直线,将校园一分为二,夏皖依则觉得,没有喜欢和不喜欢,去除主观喜好,它们必定是平分秋色。
她沿着那条所谓的直线走,似乎夏皖依本人也被平分了。在左边,肩上搭着黑斗篷;在右边,肩上披着绿色和金衣,因为右边满是阳光和绿色。左边也有绿色,只是被黑影笼罩着,一黑一绿交融,汇成了一种天然深绿。夏皖依不经意地停住脚步,她知道,这种绿在画家调色板上是很难调出来的,但是她相信只要看过,就会过目不忘。
她感觉整个人轻飘飘的,赤着脚,穿着睡裙,飞舞在这片只有自己的铺满鲜花草地上,感觉自己就是梦境里的爱丽丝。
“巧啊。”
夏皖依整个人绷紧神经,把自己的思绪从另外的地方收了回来。
“还不回去么?”房薇拉着杨子涵的胳膊,站在她的面前。她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到了学校的正门口,此时回去的学生已经很少了,门口基本没有人。小商小贩周末也很少来了。保安无聊地打着哈欠,看着他们三人。
杨子涵的表情和前段时间略微有些不同,看了夏皖依很多次,但是却没有说话,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而夏皖依却只当没他这个人。
“为什么不回去?”夏皖依问。
“那就回去吧。”房薇当然没有理由生气,反而笑了笑,一只手把杨子涵的手臂搂得更紧一些,另一只手伸进口袋里,拿出一颗奶糖,剥了糖纸,放进嘴里。
夏皖依的眼睛中某一些聚焦死死地顶住了那颗奶糖。
“夏皖依!”夏皖依正看她看得出神,意料之外的声音却出现了。
“你……”似乎所有人都惊了一跳。夏皖依有些吃惊地捂着嘴巴,杨子涵的眼睛则是来回扫荡在夏皖依和林辰逸的身上,房薇则是看向杨子涵,略微有点小吃惊他的表现。
然而最先开口,却不是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
“嘿!你!快走!不许在这儿逗留!”保安一看林辰逸就站了起来,过来吆喝道,样子活生生像城管吆喝小贩时一样,“你现在不是我们学校的了,快走!校外人员别在这儿逗留!”
“上车。”林辰逸毫不在意,还轻蔑地冲保安笑了笑。他今天换了一身干净的,打扮得很潮,而且还换了一辆自行车。虽然看上去不是新的,但是也好过了上次见面的那一辆。他冲夏皖依笑了笑,做了让她上车的手势。
“同学,你别过去。”保安喊了一声,但是没有走过来。
夏皖依连头都没回,背着挎包就向自行车走了过去。
“夏皖依,别过去。”杨子涵忽然喊道。
夏皖依在那一声喊声后,内心的某一个地方忽然崩塌,她突然觉得杨子涵很恶心,比之前和房薇在一起还要恶心。她从没觉得这样讨厌一个人,比暗算她的刘浅嫣、赖熙雨和站在那里的房薇都恶心,恶心百倍千倍。这种恶心的感觉竟然让她在某一个瞬间强烈地想要爆发或者沉寂,然而却没有。
她依旧自顾自地走向那辆自行车,走向自行车上的人。
“夏皖依!”杨子涵甩开房薇,身子略微倾斜了一点,却没有向前。
“你喊什么?”夏皖依回头,很冷漠地看了他一眼。
杨子涵的身体彻底僵住,说不出一句话,做不出一个动作,只是彻底的失神,仿佛连呼吸也没有了。
房薇站在一旁,微笑着,完全不介意杨子涵刚才甩开她手的动作,完美的站姿依旧在那儿,仿佛面前的一切她都看不见,也不知道的样子。但她虽然笑着,其实却是冷冷地旁观,完美地旁观。
然而,也只有夏皖依才看到,她眼里深深的敌意。
夏皖依把挎包扔进自行车前排的娄里,一屁股坐在林辰逸的自行车后座上,故意喊了一声:“走啊,帅哥!”然后又扬起笑脸,看着他。
“那就走咯。”林辰逸也毫不介意,就这样蹬起来了。
路程变得有些奇怪,内心的某些情感变得透明起来。
“你还很在意的。”夏皖依抬起头,看向旁边多了一辆自行车,自己正骑在上面。两辆车并肩地行驶,驶进了宇宙一样的星空。
“我当然在乎。”夏皖依前面的林辰逸不知道什么时候不在了,只剩下自己坐在后座上,而车却安稳地驶向漫无目的的星空,“说不在乎是装的,特别是看见他那没出息的样子的。”
“讨厌也没用。”对面的自己笑了笑,“你又不能明着说。”
“只怪我自己没有在学校里有好的势力,白白便宜了房薇。”夏皖依咬牙切齿地,其后又叹了叹气,“我是真担心他啊。但是一想,要找个真的对自己好的,怎么就那么难?”
“其实,我觉得,你就是个挺自私的人。”对面忽然变得很严厉。
“你说什么?”夏皖依抬起头来。
“其实整件事情就是你自己的错。”杨子涵就这样站在街头,看着她,“你为什么不能坦诚点?”
“我的性子你不是不知道。”夏皖依看向远处站着的沈明轩,他正要路过那个红绿灯,“你既然知道你在我心底的位置,为什么偏偏要在那个时候出来闹脾气,你是个男人么!”
“担心别人的安慰,忽略陪了你那么多年的我的感受,你觉得你也配叫做是我的朋友?”杨子涵冷笑道,一动不动的,“全天下的人都要依着你的性格,我和你闹了别扭,就不能和别的人好?”
“你好不好,关我什么事!谁需要全天下的人依着我?!你胡说八道什么?!这世界离了谁不能活啊?!你不想依着我你走啊!我看你这个蠢货真是蠢到家了!”夏皖依情绪有些激动,声音高了几度,“你知不知道房薇在你面前就是背地里一套,面前一套的作风啊!”
“那就怎么样?”杨子涵说得很冷漠,就像刚才夏皖依在校门口对他一样的冷漠。
这次换做夏皖依愣住了。她也真的感受到了呼吸从鼻间流走的感觉。
“你既然不接受我的感情,你选择用别扭的方式去结束和适应它,那是你的权利。”杨子涵转过头,“而我,决定放弃这段感情,转移给别人。”
夏皖依一动不动,面如死灰。
“我不知道你了不了解房薇,但我觉得你不能无故地产生敌意。不存在什么天生的敌意,一切皆有原因。原因是存在的,存在即被感知。”杨子涵挥着手,走远了,“你可能觉得她有点气盛,有点嚣张,有点得瑟,有点难以理解,有点专门与你做对的感觉。但是,我不是也有同样的感觉么?对某个人?”
“什么同样的感觉?对谁?”夏皖依问道。
“林辰逸。他在我眼里,就是个痞子、流氓,不堪入目,我觉得你根本不应该和他在一起交流过深,我也试图阻止过你了,就是刚才。然而,”他略微回头,“你不也觉得他挺好的么?”
夏皖依抬起头,什么也没有说。
“怎么了?”林辰逸转头问道。
“没事。”她摇摇头,摸着自己发烫的面颊,看向周围很空旷的马路,“今天去哪儿啊?”
“焰火晚会。你有空吧?”林辰逸笑了笑,吹了声口哨,路边马上就有女生的阳光集中过来,“听说还不错,想带你看看去。”
“好。”夏皖依说得有些小声,也可以说,说得有些娇怯。虽然只有那么一点,估计连她自己也无法察觉。
他是个小痞子,小流氓,甚至真的有点不堪入目的低俗,但是,夏皖依从来没有否认他很酷,很有吸引力。
她宁愿就这样,无关爱情,驶向前方。
“对不起。”夏皖依说。
“什么?”林辰逸问道,似乎没有太过于惊讶。
“其实我刚才不想那么做戏的,我觉得,我听不要脸的。”夏皖依说得很坦诚,没有其他的什么想法。
“你觉得对,觉得好,就没什么。”林辰逸显得很大度,是那种男生普遍有的,面对女生的大度,“不需要道歉,你没做错什么。”
“谢谢。”她说。
林辰逸转过头,笑了笑。
夏皖依觉得,自己瞬间就迷失在了那个微笑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