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山很明显地感觉到夏皖依的改变,用她自己的话说,就是一次觉醒。
不过她醒来不到十分钟,卓山也就在宿舍里瞧了她不到十分钟。
期间,谁也没有说话。
不过,到底是谁要开口,这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每个人都想得到的只属于自己的答案。
夏皖依起了身,卓山上前扶了一把。即便这样,两个人依旧没有说出任何一句话来。她看了看已经收拾的干净的地面和书桌,内心是空荡荡的。卓山退回到书桌前,拿起手机来翻了起来,眼神在看向手机前的那一秒,凝视了一下夏皖依。
“我手上可是又你不知道的秘密哦。”她记起卓山曾经这样说过。
不过,大部分秘密的价值在于“泄漏”。
只要不对别人说起,秘密就只是秘密而已。
夏皖依试图让自己的内心安静下来,冷静下来,但是她似乎做不到。她的内心极度渴望着某些事情、某些秘密、某些真相。她想要知道她所应该知道的真相,即便它极度丑陋不堪。那也是属于她的真相,她应得的真相,并非他人之物。
然而,昨晚的事情,还残留在她的脑海之中,犹如一个怪物在吞噬着她本已脆弱不堪的灵魂。所以她才会更加恐惧,更加不安。
然而,恐惧来袭之时,真相已然悄悄逝去。即便再怎样试图抓住,那也是徒劳,毫无意义。
她捂着头部,觉得头疼欲裂,她真是想要砸碎自己的头盖骨,但是她硬撑着没有倒下,喘了几口气,才在床上回过神,硬挺了过来。虽然,在这个时候,这样做是毫无意义的。
她甚至,已经记不得,第一次被人害是因为什么事情,即便一直不知道理由。
但她目前唯一清楚的,就是自己不知所云,不知所然。
淡化鲜活记忆的,不只是时间而已。
她有些恼了,她恨这样的自己,她是不习惯忍气吞声的,是不习惯被人陷害无法翻身的,她不习惯不属于“小世界”的太多东西。她想要东躲西藏,她想要抱头鼠窜,然而却无可奈何,无法反抗。她认为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那个有意义的一种真相的方法,但是她丝毫没有觉得有头绪,有进展,反而更加迷惘。
那么,那些忍让和期待,究竟换来了什么?
她看向卓山,没有带着任何主观意识,只是单纯地从生物学的角度在看待眼前的这个所谓的“人类”,并不断地思考着这样的一个位置,一个距离。
她和夏皖依坐的不是很远,紧紧隔了五六个身位,但是她距离饮水机却十分遥远。夏皖依想要喝水,嗓子干到冒烟儿,但是她不知道这样的一个位置是不是合适请卓山去接水。她觉得自己已经不是在考虑这个距离的问题,而是卓山和她的关系的距离到底是什么。她相信,如果两个人的距离保持得很好,即使饮水机的距离再远,相信卓山也不会推脱自己的请求的。然而此刻的自己却无法去确定这个距离的准确度。所以,她踌躇。
夏皖依定了定神,又坐直了一下病怏怏的身体,继续去思考。
她想了很多,那把雕花长刀,她和杨子涵的距离,和林辰逸的距离。
她不知道那个所谓的“雕花长刀”到底是什么,但是她知道,现在的自己,必须要做出许多不得已却也心甘情愿的改变。她没有办法,就像林辰逸所说的,每个人都需要一个活下去的理由,每个人要在理由面前找到活下去的方式。她希望自己能够看到这种方式,而不是在血色惨淡中寻找那模糊不已甚至根本不存在的希望。她也不想要太过于看中“小世界”里面的东西。毕竟,现在已经不完全是她的了。
就连她也有做不到的事情,也需要避开所谓的一些困难,来达到自己所要探知的本因。
过度吸引火力的,反而会引起误会,引起过分的关注。
就像当金钱越来越被看重时,真正的价值则渐渐贬值。
夏皖依到现在仍然认为,她和杨子涵之间并非距离问题。她在这个生病的期间,很敏锐地感觉到了她以往没有感觉到的东西。她很理性地认为,杨子涵一定有事情瞒着她,而且是绝对不能被她知道的事情,可能这件事情对于他和房薇来说都并非太重要,但是房薇却能够准确地抓住这个机会,当作接近杨子涵的契机来翻过来拉远杨子涵和她的距离。
不过,还是那句话,距离绝对不是主导地位。
如果距离产生美,那么天长地久又算什么呢?
所以夏皖依不相信“天长地久”,也不相信“永远”。
然而,和林辰逸的,现在也就只剩下那些美好和不美好的回忆了。
以及,那个偶然能够被留下的打火机。
就当作是一个回忆吧,一段记忆吧。因为除此之外,除了伤痛,就是美好而带来的伤痛的,别无他物。
收集每段记忆,珍重每个回忆,别计较成本。
“看到个有趣的东西。”桌山拿着手机走了过来,而所谓有趣的东西,不过是某个家伙的某段QQ空间里的说说。而这某个家伙,就是住在夏皖依头顶上的高二6班的宣传委员。
“很有趣么?”夏皖依一边说着,一边接过手机,一边快速地浏览:
——【小学生写日记的格式】今天发生了一件让我感到愤怒的事。我叫班长帮忙帮我把黑板报上的画擦了,因为国庆节马上就要到了,我要画国庆节的黑板报。但是班长却不肯帮我,还叫我自己擦,我很愤怒了,宣传委员都不想当了。画都是我画的了,擦还叫我擦,为什么就不能够互相帮助呢?这真是一件令人愤怒的事。
“她也真是的,她加了许小萱的吧?”夏皖依把手机退还给卓山,摸了摸有些滚烫的额头,又准备躺了下来,然而卓山却立刻拿着亮得刚好的999感冒灵冲剂和几瓣药片过来让她吃下,吃过之后,心情似乎没有刚才那么沉重了,“人家可是班长,班长的‘贵手’是用来擦黑板的么?笑话。我看她这个宣传委员也是不想干了。”说着,竟然轻声笑起来。
“怎么样,有趣吧。”桌山没有说下去,反而早早地收了口,坐回到了书桌前。
“但我觉得有趣的,却是这件事情。”夏皖依忽然觉得,自己开始理解那把“刀”的含义了,于是她看向没有任何惊讶的卓山说道,“或许,我们能够分析出来,下午我也就能下床了,这样不是很好么?”
“Interesting。”卓山笑了笑,指着她,“可是你自己考虑清楚了,别又把太过吸引火力的人拉扯进来,我可不负责拉扯出去啊。”
“放心,我还是能够分辨的。”夏皖依笑了笑,躺在床上,“毕竟,狂风巨浪,空船亦晃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