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不能睡,睡觉容易耽误事情。”夏皖依睁开双眼,看向自己拿着那把雕花的长刀,整个人腾飞在两个悬崖间,似乎正要跨越到对面去。
不过还好,终于,安全地落在了对面柔软的草地上。
“好久不见。”对面的自己笑了笑,走近她,和当初没有丝毫的改变。
“上一次来,你说,有个人在找我?”夏皖依挥动着手上的长刀,试了试手感,显然觉得自己宝刀未老的样子。
“我不知道。”对面的自己显得很淡然,但是并没有欺瞒的意思。
毕竟,眼神是骗不了人的东西。
“刀可以斩断荆棘,但是斩不断信念。”然后,对面的自己却再次开了口,“你现在披荆斩棘的,不过是想要找到所谓的真相。然而,寻找所谓的‘真相’并不是游戏通关。”
“什么意思?”夏皖依忽然觉得手中的刀沉重了一下,重到直接拿不起,她的手垂了下来,刀尖深深地插入了地面。
“寻找真相是一个过程,需要一个完整度。”她说,眼神略微犀利了点,说实话,夏皖依觉得对面的那个自己还真有点卓山的气韵,或许真是和卓山呆久了缘故,“刀可以灭杀看守宝藏的怪物,能够获得最终的宝藏。然而,真相并不是这样一对宝藏,即使你斩除了所谓的‘障碍物’,获得的,不过是更多的疑惑和不解。这些,都毫无用处。”
“那么?”夏皖依问道,眼神中似乎显出了有些明白的眼神。
“你是个聪明人,你明白我的意思。”对面的自己笑了笑,指着自己浑身是血的衣服,“持续杀戮,不过是染红自己的衣服,埋葬真实的情况,什么也无法获得。而你却不同。”她指了指夏皖依身上一模一样的衣服,和那些一模一样的液体。不过,不同的是,夏皖依身上的是蓝色的液体。
那是栖的血液。蓝色的血液。
“你能斩断的,只有自己的疑惑,而不是来这个世界杀戮。”对面的自己第一次露出非常真实的笑容,那个和自己越来越接近的笑容,“在寻找中获得一点一滴的情况,把它们总和在一起,那就是真相,即便丑陋,也要接受。”
手中的雕花长刀裂成了无数金色的碎片,逸散在空中,化为斑斓的光芒。
“明白。”夏皖依说道。
“知道锋刃在谁的手里,就能够小心地避开。”对面的自己声音变得很模糊,连整个世界也模糊起来,“可怕的是,最后连自己折损在谁的手里都不知道,那才是真正的愚蠢。”
她忽然就睁开了双眼。
夏皖依自己觉得,这是没有预兆的。
其实,她不过是被来自不远处另一个床铺的呻吟声惊醒了而已。她有些胆小地翻了个身,仔细去听,去寻找那个声音的源头。然而,她却听到了那个声音愈演愈烈,越来越难以忍受似地不断放大开来。说实话,她有点怕了,更有点无法理解,于是略微出了声音。
大雨下个没完,拍打雨棚的声音就像一列无穷无尽的火车压过铁轨一般,永无尽头。
当然,也全面压住了她的声音。
于是,她略微大声了些:“许小萱,你怎么样了?”
对方没有回应她,只是继续痛苦地呻吟着,似乎安心要让她睡不着觉。
必须得去看看了!夏皖依利索地犯下了床,再次摁开了台灯来让查看宿舍那头的情况。她这次发现,许小萱的无关痛苦地扭曲着,脸色绯红得能滴出鲜血来。她本能地伸出手来,轻轻地碰到她的头,却因为滚烫的温度而立刻缩了回来。
重感冒?发烧?
她病了。这毫无疑问,而且看样子绝对病得不轻。
要怎么做呢?夏皖依犹豫着要不要人道地做些什么,然后她却犹豫着。因为她原本就不是照顾人的类型,并且从来也没有过这种事情。
要做什么呢?帮助她么?可是夏皖依不想,她的内心是相当抵触的;不做么?继续回去睡觉?可是万一许小萱真的出了事情,发烧烧成了傻子,她会不会因为袖手旁观而担责任呢?况且,这么一直放任她呻吟下去,自己能够睡得着么?
并且,她还是事关赖熙雨事情的关键。
而最关键的,其实还是人命。
夏皖依就算再讨厌一个人,也是知道的。
死了。
她的瞳孔忽然放大,想起林辰逸说曾经的那个彪型大汉的时候,那种淡漠。
她的心被揪紧了。
“给我电话,我打给你妈妈。”夏皖依想到了这个“下策”,计划可以延迟,但是命没了,什么都没了。再说,她也不忍心。于是,她在许小萱的枕头旁边一阵乱摸,但没摸到她的手机。
“不!”许小萱虽然烧得很厉害,意识也有些模糊,但依然非常坚决地说,“不要,给我妈妈打电话!”
就在夏皖依觉得难办的时候,她忽然伸出滚烫的双手,疯狂地抓住了夏皖依的胳膊,然后忍着头疼,声嘶力竭,“药。”她的双眼挣扎着,似乎想睡又睡不过去的样子,看得夏皖依有些心惊,最后说道,“柜子里,我的柜子里有,有药。”
还把人当佣人了?夏皖依有些厌恶地看了她一眼,真想扔下她不管了。不过,这样想着的同时,许小萱竟真的松开了她,头一歪,很快又处于半昏迷状态了。
夏皖依瘪了瘪嘴,真的感觉感觉有些怕了,轻轻地推了她一下,想看看她有什么反省。就在她再次纠结着“别管了,赶紧报告宿管科的阿姨吧”的时候,夏皖依似乎听到了一个字:“妈。”
夏皖依瞪大了双眼,疑心自己听错了,但是很快许小萱又迷糊地说了一句:“妈妈。”
她承认,她就在那一刻,她想要救面前这个人。
你还不能睡,睡觉容易耽误事情。
夏皖依迅速动了起来,把许小萱的手放回被窝盖好。倒了一杯冷水,然后转了转灯头,谢天谢地她没锁柜子,不然找钥匙都得费事。接着,她从许小萱的柜子里拿出了两片药,有转头把她扶了起来,喂她吃了下去。
发烧的人果然都渴极了,她一口气喝掉了那杯容量不小的水。
扶她躺下后,夏皖依用凉水弄湿了毛巾,放在她的额头。许小萱已经很迷糊了,不停地说着胡话和任性的话语。夏皖依没认真听,也不想听。待许小萱安定后,她又钻进了自己的被窝。其实在这个雨夜,她找到了真实的自己。她依然是那个只会发呆和幻想的,很单纯善良的爱读小说的小姑娘,别人的事情和自己有什么相关的呢?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伤痛,何必在乎别人。
知道的越少,痛苦就越少。难道不是么?
夏皖依再次醒来的时候,雨已经停了,但天还是暗的。早晨的阳光很微弱地照进了窗来,照在离窗户近的许小萱略微苍白的脸上。她还沉睡者,但是一夜过去,她脸上的潮红已经褪去,脸上的浮肿也消了不少。
夏皖依坐了起来,拉上了窗帘。
而此刻,她的眼神也锐利的起来。
不过内心的疑惑,也更加深了。
面前的这个人,和自己彼此都没有好感,而昨晚,她唯一可以依靠的人,竟然是自己。
而自己,竟然帮了她。
那么,她要怎么回报呢?
夏皖依笑了笑,想着自己的目的。她的内心又从疑惑归于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