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下一步的计划么?”沈明轩整理着手上的试卷,没有抬头。
夏皖依也没有。
两个人在办公室里整理随堂考试的试卷,气氛与往常并没有什么不一样。
只是夏皖依会被抽中来替老师批改试卷的选择题,却是意料之外的事情。
好在真的是因为校长临时要求教师们开会,并且换座位以后她距离老师的关注范围过近,不然她倒是觉得这也许不是一次单纯的“意外”。
当下,办公室里就只有沈明轩和她两个人,说话自然方便了许多。
“指的是哪个方面?”夏皖依用手指理顺了试卷褶皱的边角,并用老师的茶缸压住,以解除自己的强迫症。
“风花社,以及,林辰逸。”他说。
夏皖依挑了挑眉,动作在不到一秒的时间内停顿后继续:“看来什么都瞒不过你。”继而,有些严肃地问道,“不过我很好奇,我的行为为什么能够那么清晰地掌握在你的手里,又或者说,我的一举一动是否都在你的视线范围里?”
“巧合。”沈明轩把试卷按照小组的不同给整理了出来,方便离他不远,距离适中的夏皖依批改,“我这么说,你相信么?”
“你自己信不信呢?”她接过他手里的一叠卷子,依旧没有看他。
“但这是真的。”他说。
“好,不管你信不信,又或者我信不信。我都劝你——”她先叹了口气,又深吸了一口气,“我的事情,你别管了,也别打听了。这样对你和我都好。”
“我说了,我只是凭着兴趣做事。”沈明轩笑了,是那种豁然开朗,发现新鲜事物的那种笑容,是他几乎不会露出的笑容,“反正,我说什么,做什么,都阻止不了你,不是么?”
“不过说实话,我和你其实算不上是朋友,不是么?”夏皖依摸着额头,觉得有些疲惫,她最近时常会有这种感觉,莫名其妙的疲惫,弄得她有些不太适应,她觉得必须有一些东西令她振奋起来才行,不管是打击、或者复仇,“李敖不是说过么?不是朋友,就是敌人。朋友要从严录取,敌人要从宽认定。”
“或许吧。”可是她这样说,有些人却并不在意,“也许在你的认为里,我们并不算是朋友,但是某种程度上,我们却有着共同的利益,这并不妨碍我对你提供帮助,又或者说——我们的临时统一战线的成立。”
“那好,我现在就需要你帮我出主意。”夏皖依撑住额头,余光里映入了某人的身影,“说实话,下一步我并不知道要干什么,而且两边都很棘手。所以,我想知道,先着手解决哪一边会比较有利。”她抬头,眼中淡淡的微光和兴趣在闪耀着,“或许,你有办法?”
“先做那一边这种事情,还是你自己决定比较好。”沈明轩的脸上挂着若有若无却又深不可测的微笑,相较之前那种对于他来说过分展现情感的表情来说,这个表情,算是戏弄也未可知,“不过,换做是我,我会选择同时处理。”
“是吗?”她眨眨有些失望的眼睛,“怎么说?”
“你目前的困难或许就像两个搭跷跷板的小孩。单一处理一头的困难,或许有导致另一头困难加重的风险。”沈明轩扶住自己的黑框眼镜,“但是仔细想想,或许有一条通路,能够同时解决两个问题也说不定。”
“你这是在动用物理上的思维方式么?”她有些不满他的戏谑,忍不住调侃他。
“不是。”沈明轩看向她,“物理上,一般都是控制变量,尽量先单一解决。”他嘴角略微上翘,“但是生活,远比物理困难,也比它丰富。”
“好,够了。”夏皖依举了下手,示意他停下来,“我最怕谁在这里抒情了。”
“行吧。”他识趣地闭嘴。
午休结束的铃声响起。
“午休结束了,忙也帮得差不多了。”沈明轩笑道,眼睛里透出某个人没有看到的精明,“我想,老师应该能自己处理剩下的东西了吧?”
夏皖依抬起头来,看向沈明轩走出办公室的身影。
你是在暗示我么?
或许有一条通路,能够同时解决两个问题也说不定。
不过,风花社已经倒台的现在,我到底还能对它做些什么呢?
她站起身来,准备离开,眼神却无意间撞到了贴在柜子上面的晚自习教室职守表。
安排表?
夏皖依盯了它将近3秒,这才准备离开。
对啊,我差点,把她给忘了。
既然一时半会儿动不了房薇,那么把最后的喽啰处理掉,也是不错的决定。
但是,要怎样进行,这令人愉悦的折磨呢?
毕竟,那个女人,可的确是个麻烦。
单一处理一边的困难,或许有导致另一边困难加重的风险。
似乎的确是这样,不过,他不也说了么?如果仔细想想,或许有一条通路,能够同时解决两个问题也说不定。
夏皖依放下手中的卷子,临出门时,看到了窗台上的米兰花。
花?
脑内虽然划过太多她不想回忆的画面和令人恶心与愤怒的回忆,但是仇恨的刺激却给了她新的通路也是上天给予的契机吧。
她克制住自己,不禁莞尔。
这不是有现成的么?
但是呢,不只是“他”,还有距离更为近的“她”。
出了办公室的门,她保持着平常的速度向教室原路返回着,内心却抑制不住那种在想象中厮杀与报复的快感,即便她太久没有进行无意识的幻想了。所以她开始不习惯、不舒服,却努力地忍受着,不让任何人看出她的异样。即便回到座位,她也不能即刻安静下来,硬是去教室后面光顾了几次饮水机,接了几次水,才平缓了她内心的狂热。
不能急在这一时,小不忍则乱大谋。
但是,似乎总是瞒不了所有人。
“你是不是有计划了?”
她冷不丁地,却一如常态地抬了头,装作很平常的慵懒的样子向沈明轩看去:“你很关心么?”
是自己这几天表现得过于明显了么?不应该啊,特别是对于眼前的人。
“是的。”他说。
“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事情,而且,”她轻声笑道,以此掩盖内心轻微的动摇,“或许,在我的世界里,‘到此为止’也是个的确存在的事物。”
“按理说,我应该相信你的话。”他扶住自己的黑色镜框,眼底有一层夏皖依看不清却倍感熟悉的灰尘,“但是,直觉告诉我,难题往往有隐藏的条件没有被发觉,不抓住它,我内心的求知欲似乎无法得到满足。”
他不再多言,默默地回到了座位上。
他原本也不是为了说这些话才过来的,他只是去教室后面接水的,顺路给她带句话而已。
况且,他从不多话,都是点到为止。
而夏皖依也不过是抿着嘴,默默地收拾着上一节课的书本,为下节课做准备。
那个家伙,有点太过敏锐了,还是,防着一点比较稳妥。
但是呢,要说“敏锐”,现在的夏皖依和他,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
但聪明的她不想拆穿他的“顺路”,毕竟她的位置已经去了前三排而饮水机在教室的最后面。
回过头想计划的事情吧,要知道被他知道了,的确是挺危险的,这可是个能够直接让他瞬间就沦为她敌人的开端,怎么小心都是不过分的。不过转念一想,真要等到万无一失的时候,还会有她夏皖依动手的机会么?
“你好,我找宁檬。”夏皖依站在送糖小妹教室的后门,佯装询问某人同学的样子,却成功吸引到了某人。她灵巧地朝那个怯生生的小不点目标勾了勾手,并且示意她,一定要安静。
她可不想,在腥风血雨来临之前,出现什么晴转多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