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住院部】【夏末，9.2昼】
离凌：「…………」
离凌：「……呃……」
离凌：「陌生的天花板。」
仰望着带着黑黄色斑点的条形拼接天花板，我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这幅情景让我想起了某篇课文，视线似乎要被斑点吸入其中。那里有着另外一个微缩的世界，有着我所不知道的“它”的故事。
胸腔内似乎有水汽淤积，呼吸稍微有些困难。我回忆起了以前学游泳时呛水的情景，可现在的情况比那时还要难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因为呼吸困难我不由得深吸一口气，一股熟悉而陌生的味道从鼻尖冲击到脑髓——这是消毒水的味道！
我想要支撑起身子，却好像得了软骨症一般，四肢松软无力，别说坐起来了，连动一动都费力。
没有办法我只能继续望着天花板上的污点发呆。
离凌：「……可为什么我会在医院，现在又是什么时候？」
离凌：「想不起来……完全想不起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
不管怎么说干躺着也不是办法，于是我费力地转动着脑袋，想要通过透过窗帘的光线来大致确认现在是什么时候。
然而当我扭过头时却看到了原本根本就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物……
那一刻我也不知道我的心底到底闪过了多少种思绪。
离凌：「……妈……」
声音很轻微，喉咙里仿佛卡了一口老痰似的，语调都是颤抖变形的。
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里，你的工作呢，你的理想呢，你那为了事业而好几年不回家的决心呢？
为什么现在却放弃了呢，难道你心中还算是有我这个儿子的吗？
还有——老爸呢……
那一个我心中的情愫如万马奔腾般流过，无数的话语卡在嘴巴却不知何处释放。
最终只会聚成为了一个单字。
母亲脸上些微的皱纹在逆着光的环境下显得尤为明显，三十多年光阴的眷恋在她瘦小的身躯上刻下岁月的痕迹。
她过去一定也有一个风华正茂的年纪吧，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把这些时光献给了虚无缥缈的研究？就不能稍微给自己一点、给我一点吗？
我不明白，无论如何我都不明白。
所谓的理由都是大话，都是借口罢了。
可是这些话我都只能在心底说说罢了。不是害怕，更多的是畏惧吧。毕竟我就是那样一个胆小、懦弱的人啊。
一切都是我的错。
母亲坐在病床边的折叠椅上睡着了，看着她皱着的眉头似乎在做梦，一定是噩梦吧，痛苦的表情似乎马上就会被吓醒。
…………
……
母：「……唔……我睡着了吗……小凌……」
梦结束了，尘封许久的眼帘终于缓缓张开，第一个寻找的东西就是躺在病床上我的身影。
母：「小凌！终于醒了！妈这就叫护士来。」
发现我在呆呆地看她，母亲欣喜若狂，不顾自己瞌睡过后有些杂乱的仪表便冲出了病房。
她的声音压制着喜悦，是在考虑着我吗……明明高兴就该大声说出来的。
最起码不要像我一样一直压抑在心里啊。可是她已经冲出去了，我许久未工作的喉咙也跟不上思绪，最终没有说出一句话。
这里是龙城，名字取自这里流传的龙神传说。虽然有这么一个响亮的名字，可这里连十八线小城市都算不上，最多只能往自己脸上贴金说这里是城镇。
这里经济并不发达，医院也只有唯一的一所。说是医院也不正确，更贴切的形容是诊所。像感冒发烧之类的毛病还能处理，如果是大病的话就只能求助邻市的大医院了。
我父母也在邻市的一家大型研究所里当主任，不过他们把我丢在龙城老家的祖宅里让我自力更生。
像这样因为住院母亲请假陪伴在我身边算是非常稀有的情况了。到底发生了多么严重的事情，为什么我会躺在医院的病床上，现在是几号……
我试图回想起那时记忆，可脑袋像针扎一样疼。只记得一个少女的身影……她在看着什么？哭喊着什么？想做什么？
？？？：「……不……死……」
？？？：「还不能……放……给我……反……」
？？？：「……还在……等……」
好痛！好痛！脑袋要裂开了，救命……妈妈！黎音！
谁能来救救我！
离凌：「哈……哈……」
疼痛让我坐起身来，额头上大汗淋漓，分不起是汗珠还是那天的水花。
就在这里，母亲破门而入，后面还跟着两三个医生和护士。
她似乎听到了我的呻吟，一路上都是跑来的。脸上的汗水似乎比我还多，头上似乎又多添了几根白发。
原本只是一个弱女子的她甚至跑的比当班的男医生还快，一进门顾不上休息就来到我的床边伸手想摸我的头———
母：「没事吧，小凌，有什么不舒服的———」
离凌：「没事……我才不要这种关心！不，没什么……」
我条件反射性的拍下母亲的手，还来不及后悔嘴就自顾自地说出了违心的话，可是那一刻一切都来不及了。
母亲悻悻然地放下了手，而我也别过头。还好下一刻医生也终于赶到了，尴尬的气氛终于缓解。
最终我们俩默契地都什么也没说。
…………
……
男医生：「甘龙明女士，不用担心，贵公子的身体在逐渐恢复之中。他现在已经恢复了意识，最难的一关已经过去，之后也没有什么生命之忧了。」
男医生放下听诊器。站起身对一旁坐立难安的母亲说道。
他刚才在我身上摸上摸下，还时不时拿那个冰冰冷的东西贴上我的腹部。甚至还用一根粗大的棒子伸进我的喉咙———
没什么，这只是身体检查罢了。
男医生：「在静养一段时间之后就可以出院了。不过身体上是恢复了，精神上还是说不准，溺水的患者往往会出现一些记忆和精神上的问题，请不要刺激他。」
男医生：「那么我先出去了，有什么问题就来值班室找我。」
…………
……
男医生走后病房里再次恢复了安静。听了医生的话母亲似乎是放心了不少，紧张的情绪放下，疲态立马反扑上身。
自从我进医院后母亲就没有好好歇息过，不仅是身体上的，更是精神层面的。现在的她什么时候睡着都有可能。
为了破除这个难受的气氛，我清了清嗓子，准备问出我醒来就一直关心的问题。
离凌：「我似乎是溺水了啊。」
离凌：「那个时候发生了什么事我不太记得了，也不清楚我为什么会溺水，妈你不生气吗？」
母亲愣了一下。
甘龙明：「我怎么可能生气呢……你醒过来比什么都好。」
甘龙明：「抱歉……我也知道的不多。只听说有个路过的男人背着你到医院里来，之后医院才联系我的。」
离凌：「是吗……」
我躺下身子，钻进医院的白色被子里。
离凌：「我想休息一下，你也是。」
听了我的话，母亲笑了笑，她似乎也知道自己快支撑不住了。
甘龙明：「好好休息，小凌，明天我回来看你的，我的年假还有几天。」
甘龙明：「还有小音明天也会来，别让她看到你不中用的样子啊。」
离凌：「我知道了。」
可是我那不中用的样子早就被她知道的一清二楚了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