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住院部】【9.3午休】
离凌：「要走了吗？」
我看向正在忙碌收拾东西的少女的背影，时间已经不早了，再不回去的话就赶不上下午的课了。
黎音：「嗯，下午还有课，刚开学还挺忙的。不过不用担心，晚上我还会再来的，毕竟我和伯母已经约好了呢。」
少女哼着小曲，心情似乎很好。
我不太清楚其中的原因，总之大概有什么好事吧。
离凌：「嗯？你和妈妈约定了什么？」
只是我的无心之言，少女的动作却出现了明显的停顿。
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黎音：「嗯……什么呢……」
少女有些支支吾吾。
…………
……
？？：「儿子没事了吧？」
通过电话传来的人声透露着一股冷淡，言语虽是关切之言却感觉不到一点温度。
甘龙明：「虽然身体有些虚弱但总算醒过来了，老天保佑。」
与之相对少妇的声音仍有几分温柔。
真不知道这两个有着巨大性格差距的人是怎么走到一起结为夫妻的。
离凌不是理解不了母亲的爱，而是无法接受。
明明是爱他的可为什么长时间不能陪在他身边？所谓的研究、事业就那么重要吗？
想要去理解，想要去包容，可是做不到。
弱小的他无法改变这一切，最多只能展露些叛逆期的撒娇来吸引她注意了。
？？：「那么你就回来吧，研究的进度已经很慢了，如果不在这几个月时间内有突破的话……你知道的，这是为了人类、为了未来、为了凌儿……」
甘龙明：「……我知道了。」
拒绝不了，无法拒绝，又要再一次伤害凌儿的心了啊……
甘龙明挂断了同离凌父亲的电话，转而拨打了另一个人。
她退缩了，连当面对离凌说出“我要走了”都不能，或者是，不敢。
甘龙明：「喂……是黎音吗……」
……………
……
黎音：「没什么只是伯母拜托我让我照顾好你罢了，她是关心你的呢。」
少女稍微镇定了一点，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对离凌说道。
离凌也嗅到了不对劲的气氛。
离凌：「母亲她……发生了什么？」
离凌：「为什么她会让你来照顾我？为什么她会拜托身为邻居的你来照顾我？为什么她自己不来？」
黎音：「伯母已经离开这个城镇了。」
离凌：「明明还有几天年假……这是她自己亲口说的啊……」
离凌：「明明她说了会再来看我的啊，就那么不守信用吗？连告别的话都不对我说，而要你来传达！」
黎音：「伯母只是太忙了，研究所的工作很繁重……」
离凌：「工作，工作，就知道工作，心里还有我这个儿子吗？！」
我顺着情绪的爆发猛然拍打病床的床沿，金属制的框架晃晃作响，很痛，很凉，手背一阵阵地痛。
看着我难堪的样子，黎音也轻咬嘴唇，眼眶微微湿润。右手搭着握着拳的左手，不言一语。
看着少女痛苦的样子，我情不自弃地想要道歉，我并不想迁怒少女。可是在我之前，黎音先道歉了。
黎音：「……抱歉。」
黎音：「果然我还是比不上伯母大人呢，也是，我只是普普通通的青梅竹马而已，甚至只能说是普通的朋友，怎么能够比得上真正的家人呢……」
黎音：「果然我还是不行呢……」
黎音喃喃道，背过身想要擦泪。
我慌了，手忙脚乱的想要起身去触摸黎音。
离凌：「不是，黎音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是无法代替的，独一无二的存在。我只是向母亲发怒而已，不是针对你……」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少女收拾好东西就夺门而出。
我只能遥望着少女的背影疾走在医院的走廊上，追不上了。
离凌：「傍晚，傍晚记得来啊，我会好好跟你说清楚的！」
我不知道少女有没有听见，这或许只是我的自我安慰，但也是我的决心。
我拖着疲劳的身子重新回到病床上，感觉出院的时间又要晚了。
离凌：「我只是想……只是想两个人都在罢了。」
离凌：「是我太贪心了吗？」
所谓的理由终究只是我的借口罢了。
甚至无人与说。
……………
……
【医院住院部】【9.3傍晚】
我谢绝了医院提供的营养餐服务，独自呆在病房里，看着夕阳落幕的窗景。
太阳已经彻底落山了，原本炫目的火红夕阳也被夜黑侵蚀散发出暗红的色泽。
乡下的小镇没有都市夜晚的绚丽，繁华落尽，行人离去，一切浮生归于虚无，仿佛整个世界都沉入了死寂的深渊之中。
这种与幽深不同的黑暗，与宁静不同的黑暗，恐怖地让人直打哆嗦。
寒蝉啼叫出它最后一丝悲鸣，告知了世界的终结。
医院的日光灯有些昏暗，挂在对面墙上的老式时钟发出哒哒的规律声响。
快要六点了，按理说学校早就下课了，但她还没来。
我摸了摸饥肠辘辘的肚子，压制了滋生的馋意。病房里并不是没有食物，但我还是想再等等。
然而我还是忍不住妄想，无法抑制内心的恐惧。
是她没有听见我最后的话？还是我中午说的太过了导致她不想来了？亦或是在来的路上出了什么事？
不敢再想想下去，好不容易从溺水中死里逃生，我已经对死亡产生了惧意。
害怕死亡，更害怕黎音死亡。
出现了幻觉，看见了不是我，而是黎音从水面沉下去了，而我只能无助地呆在岸边什么都做不到。
她的身体是那么娇小，如同一粒砂糖融化在水里，慢慢地再也看不见她的身影。
我什么都做不到——最多只能与她同死在一起。
离凌：「哈……哈……」
甩了甩头，将脑中妄想的残片丢出去，不能再想了！
祈祷，对，我只能祈祷。
我下床拿着毛巾擦了擦大汗淋漓的额头。
心情终于平复了一点。
…………
……
到最后黎音也没来。
时间已过九时，已经是医院关门的时候了，看样子黎音今天是不会来了。
在等待的过程中我忍不住饥饿偷吃了一碗杯面。
到了现在我还是会想：会不会是因为我偷吃了才导致黎音不来的呢。
这种幼稚的不忠思绪在我心里烙印，如蚂蚁撕咬一般难受。
在睡觉前我发誓：明天，明天中午要是黎音再不来的话我就去找她，即便要偷偷跑出医院也要找到黎音。
不过在我的心底还有另一种声音，主张着我明天中午也会说类似的话将事情一再拖延。
这种粘稠的心理让我睡不好觉，直到半夜三更才堪堪入眠。
我又做梦了，是之前幻觉的继续。
我梦见我离开了这个城镇，漂泊于他乡。直到我不再是我的时候，我才能忘记这一切，才敢再次注视暗潭的深渊。
我看见了金色的龙眼、如光的流鳞、朽木的鹿角、健兽的四肢、修长的尾鳍。
？？：「你的愿望是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