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当人类面对大型野兽时只有拿起枪才能算公平。
但拿起了枪并不意味着安全，尤其是面对大型掠食者时即使拿着枪也不代表就能抵消对血脉记忆中的恐惧。
拥有着足以毁灭一切陆地生命的反物质弹高斯枪，装备了陆地上可以达到超音速的肢体和足以抵御住氢弹的超合金身体，战术人形本以为自己已经不会畏惧任何陆上生物了。
但当她们注意到新堂那连狰狞都不能形容的面部时，想逃、害怕、甚至超越了对死亡的恐惧全部填满了心智核心全部的角落。
强、难以置信的强，并非地位、势力、财富的强大……而是单纯生物层面极致的强大。
如果说「战争」有什么结晶化实体的话，那么绝对是眼前这个吧。
明明对方没有任何动作，但那种无力感……仿佛自己正如一个脐带尚未剪短的婴儿一样，恍惚许久L33终于想起来与这份强大相媲美的另一个生物。
“以太巨龙……”
但卡莉并没有同战术人形那样被这危险的气息震慑到，因为她没有经历过什么战斗不懂得察觉恐惧。
她扑在新堂怀中时后也没有抬头，并没有看到刚刚那副恶鬼之相，卡莉只是觉得身体忍不住的发抖罢了。
“咕～”
卡莉也听到了那些呵斥声，如此任性的对着拯救了自己的神明发脾气现在的她也是后悔的不得了。
但是想到那些新堂给予她的东西被夺走时胸口的委屈、愤怒却是止不住的。
“对不起……呜……对不起……呜呜……”
新堂的斜方肌上什么伤口都没有，卡莉甚至觉得自己的牙齿有些松动。
疼痛、畏惧来着新堂的责骂、害怕对方生气，这些情绪让她本就止不住的抽泣更加剧烈。
“没关系的，没事的……没事了……”
新堂的面容逐渐柔和了，这让战术人形大跌眼镜，眼前的景象就像是看到了猛虎嗅着蔷薇一样让人震惊。
新堂此刻正如哄着哭闹的婴儿一样抚摸着卡莉柔顺的棕色头发，温声细语如同细流一样安抚这只因做错了事自责而哭泣的小猫。
“没事了，莉娜……没人再能从爸爸手中把你夺走了。”
见此情景L33的牙齿止不住的上下打颤，她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
“一些野生动物失去幼崽后会把其他动物的幼崽当做自己的孩子来养育，虽然也有人类这么做的案例……但我没想到，先生也……”
L33把一份录像当着灰风的面播放了一遍，那赫然是新堂正抱着卡莉娇小的身体一遍遍的喊着「莉娜」的场景。
莉娜，新堂和初代战术人形「零」的女儿，第四天灾唯一正统的继承人。
“灰风指挥官，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灰风很淡然的看完了录像，这个结果似乎并没有出乎她的意料。
“莉娜在次元恶魔入侵时为了躲避敌方舰队的追击遁入天然虫洞，最后被次元恶魔的主炮直接把虫洞击毁。”
灰风像是讲故事一样说着所有战术人形都知道的情报，毕竟她们就是出来找蒲公英号的。
“在那之前，莉娜离开新堂搬到2号行星时才14岁两人自从那天后再也没有见过面，自从那一天后新堂对他女儿的记忆一直保留在了那个模样。”
灰风说着就打开了抽屉，抽屉里面躺着一份由画框封存的油画，很朴实的实木相框中画面尚有一些空白。
“这是难道……是先生亲手画的大小姐？”
L33惊愕的看着那手绘的潦草油画，那上面是一名身穿雪白连衣裙的灰发小女孩，坐在黄色麦田中捧着一束五彩斑斓的花束。
“他在寝室里偷偷画的，五十年前我才发现。”
灰风眼神逐渐变得宽容，嘴边露出来与平日不太一样的苦笑如同挑刺一样喋喋不休的找着这画的毛病。
“很容易看出来吧，他绘画真的很一般……明明功底很差却还想把记忆中最美的景象画出来。
涂涂改改……线条打完后觉得瘦了、粗了都觉得不对，下笔一点都不果断总觉得不是这样、不是那样……颜料重了就盖住，轻了又不敢加重…真是没法看了…”
灰风说到这时，用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陪在新堂最久、靠的最近的她，怎么可能体会不到新堂的感受？
“修修改改、拼拼凑凑……这幅画到现在依然没有完善。拼命的去回忆，努力的去拼凑，但是画到最后……这个画家已经记不清那最美的景色是什么模样了。”
画中的小女孩眼部尚没有画，根据纸上铅笔尚未涂抹干净的痕迹可以看出这一部分经历过数十次……甚至更多的反复尝试，但始终没有填补上这最后的空白。
“指挥官，我现在没有心情讨论这些！”
L33捏紧了拳头，上下打颤的牙齿中崩出一个她不愿意相信的事实：“先生他……现在疯了……把那个土著当成了大小姐……”
这么下去，自己……那些其他的战术人形们……该怎么办……
果然自己沉睡的这些年里先生已经不是曾经那个冷静的先生了，或许可以考虑一些偏激的手段。
L33想到这时手下意识的摸了摸腰间的手枪，必要的情况下她愿意去当那个罪人，把那个土著给……
“劝你别做蠢事，没有人能够拦住第四天灾。”
灰风想都不用想就知道L33那点小算盘，那是任何人都不想看到的。
“陆面上我没办法挡住新堂，那么做会死的哦……你。”
“那我该怎么办？！陪在先生和那个土著在这里过家家？先不提帝国那边……大小姐她恐怕也不想……”
L33咬紧了嘴唇，如果自己的死能让先生恢复到曾经的那样，她愿意去做。
“我知道因为海星联合国偷袭的事件导致帝国极端排外，但我们也要对土著有一定的容忍。”
灰风小心翼翼的收起油画并低声的说道，
“更何况那个土著小女孩现在是新堂的精神寄托，除非我们找到了莉娜，否则很难离开了。”
“问题是现在先生都不让战术人形靠近宫殿了，我这就去找队长！她跟着先生最久，她的话应该……”
L33说着就要出去，但灰风却立即叫住了她。
“别去打击L7了，她现在心情可不比你好到哪去。”
别人不知道NP5那勾当她可是早就知道了，无非是换点零食吃又没有什么大影响她也不想管。
“与其想着怎么除掉那个土著，你们倒不如好好想想怎么依靠她……”
“什么意思？”
L33不解的皱着眉头，让她去依靠那个什么都做不到，受着先生恩赐还冒犯先生的土著？
简直是异想天开，但灰风毕竟是上司，她没有办法当面反驳。
“第四天灾搜救无果后和同行的战术人形日久生情在返回时完婚，带着收养的异星养女回到帝国……”
灰风说着不知道从哪取出了新堂特有的香烟，叼在樱唇上优雅的用火柴点燃后深深的提了一口。
“呼～我想，这对谁都有好处吧。就算是帝国元老的反对之声也没办法对已成定局的事情有什么影响。”
既然能把一个异星的土著当做自己失去的女儿，那又何尝不试试能不能让同为战术人形的其他人代替零呢。
灰风的想法很简单，即使这办法下流、卑鄙、是对新堂与零感情的亵渎……但这的确是堂堂正正的战略。
“咕噜～你，松手了吗……”
L33的眼神中除了不可思议外什么都找不到，过去……数百年中，所有战术人形与灰风都心知肚明的事情，灰风是战术人形最大的敌人。
浴火重生后是帝国曾经准备采取「冰寂飞升」计划，却因为战术人形零与新堂的婚约而取缔了。
原本计划让所有的战术人形抛去全部的感情换取绝对的高效，有关专家预测的结果那么做帝国的科研、军事、行政效率都会提高到前所未有的地步。
这个计划的回报是空前绝后的丰厚，甚至高于帝国数百年积累的全部。
如果灰风一直不松口并且得到了第四天灾，那么没有底牌的战术人形的地位就处于非常尴尬的地步。
相信那时帝国内部会以无尽的压力迫使「冰寂飞升」计划再次开启，那样的话战术人形……就会变得像是机器人劳工一样只是一堆没有感情的机器。
“我再问一次，灰风……灰色风暴，你真的对先生的配偶这一身份松口了吗？而且会默认战术人形来担任这一角色！”
L33紧张的再次询问，毕竟这可是最重要的事情关乎到几十亿战术人形的全部。
“咳咳、咳咳……这东西真难闻，嗯，再问一万次答案还是一样。”
灰风掐灭了香烟，但面前仍是烟雾缭绕使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我已经不想代替零了，我现在也在陪伴着新堂，即使他以后再有家庭我还是会陪伴着……这对我来说已经够了。”
松弛了，整个房间的气氛变得轻松了。
L33的态度从刚才的绷紧变得怜惜，她现在终于对灰风放下了警惕。
烟雾散去，露出了灰风那略带哀伤的脸，L33第一次觉得那脸是如此的苍白如雪山一样。
“谢谢……我能这么说吗？”
L33有些过意不去的想伸手去牵起那双势必冰凉的双手，但最终还是忍住了因为自己才是被怜悯的那方。
L33对着灰风深深的鞠了一躬语句带着弥补她的意思。
“请放心，无论最终是哪位战术人形与先生在一起，我都会说服她容忍您和先生的婚外感情。”
现在倒是不急怎么让先生意识到那不是大小姐了，相反要借用那个土著的感情来达到目的。
对了，现在最重要的是先召开战术人形的内部会议。
……
L33很快就离开了，她现在根本就没有心思在灰风这里浪费时间了。
灰风坐在空荡荡的房间内手头无意识的摇着那盒已经空荡荡的火柴孤独的仰望着天花板。
“决胜时能向下看的人才是胜利者，看来是我赢了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