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着贝娜妮回到她的房间后,珂赛特本以为总算可以坐下来跟这位“妹妹”好好聊聊,不料两人一个坐床头一个坐床尾,就这么不发一语地对视着。
其实贝娜妮倒还好,光是盯着亲切的珂赛特就能笑眯眯的,但珂赛特可是第一次有了“妹妹”,具体身为姐姐该做些什么,甚至该说些什么她自己都有些懵懂。
“你肚子饿吗?”珂赛特问道。
贝娜妮摇摇头。
“那……有什么想做的事吗?”
“和珂赛特姐姐在一起就好!”
“啊哈哈……”珂赛特挠了挠微红的脸颊,“你能这么喜欢我,我是真的很开心啦,不过你也不用勉强自己配合我的。”
“不是配合哦。”贝娜妮憧憬地望着珂赛特,“在我们的传说中,当人遇到危险时,天神会派遣他的使者下凡拯救他的子民。是珂赛特姐姐你救了我,你一定就是天神派来的天使。”
“我才不是什么天使啦……”几乎从没被比自己年纪小的孩子如此一通猛夸的珂赛特笑得愈发灿烂,不知不觉间她也陷入了这氛围里。
在自我陶醉了好几秒后,珂赛特的余光偶然瞥到了这房间的一角,她的意识这才回到现实,仔细打量起这客房的布置——虽然干净整洁,但也免不了空荡,可以说基本没有什么生活气息。
而随着珂赛特的视线环顾一圈房间最终落回贝娜妮身上时,她穿着的那件连衣裙成了珂赛特下定决心的最后推手。
“对了,你也不能总是穿我的旧衣服,姐姐带你去买自己的衣服好吗?顺便带你采购点生活用品,像是牙刷啊、毛巾甚至是热水壶这种东西还是私人的好,基地里给客人用的都是一次性的,没有怎么考虑……”
正当珂赛特喋喋不休地唠叨时,贝娜妮的表情也微妙地变得有些难过,于是她赶忙关切询问:“怎么了?”
“珂赛特姐姐……不希望我穿你的衣服吗?”贝娜妮说着便准备脱掉连衣裙,“那我不穿了,不能弄脏你的衣服……”
“傻孩子。”珂赛特伸手制止住贝娜妮,并帮她把连衣裙重新穿好,“我怎么会嫌弃你呢,只是你也应该有自己的衣服嘛。”
“真的……可以吗?”贝娜妮抬头仰视着珂赛特,她的眼神里既有期待与兴奋,但更多的是惶恐和困惑。
这样的反应也令珂赛特有些不解,她当即下意识地反问:“为什么不可以呢?”
“因为……像我这种人是没有资格拥有自己的私人物品的,我只是主人的道具,我的所有东西都只能是主人赐予的,就连我呼吸的空气……”
“别说了。”珂赛特一把抱住贝娜妮,轻抚着她的那头黑发。
至此,珂赛特总算是明白了为何贝娜妮会这么依赖自己,她是真的把自己看成了神派来拯救她的使者,她的信仰和经历告诉她,天使是唯一可以相信、依靠的存在。而如果自己轻易打破了这种幻想,很可能不但会导致双方的关系疏远,甚至让贝娜妮重新回到那个封闭的思维方式里。
“这是神的旨意哦。”珂赛特在贝娜妮耳边温柔地细语道,“神不止派我来拯救你,还要我让你过上好日子,穿好衣服,吃好吃的,所以……你不用再过以前那种日子了,接下去就做你想做的事,说你想说的话就好。”
“果然……”贝娜妮终于露出了安心的笑容,“珂赛特姐姐是天使啊!”
接着珂赛特便申请了外出许可,代理团长职务的弗雷不但爽快通过申请,甚至给了珂赛特一笔不菲的“零花钱”,嘱咐她要好好照顾这个“妹妹”。
得知了这一情况的马德兰面无表情地盯着天花板,同时对着在一旁处理公务的弗雷说道:“这可真不像是你会做的事。”
“你指什么?”弗雷头也不回。
“帮助陌生小女孩,你是真打算让她在这里住下来吗?明明连背景身份调查都还没通过。”
“所以我这不是在做吗?”弗雷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
“你到底想做什么?”
“唉……”弗雷无奈地叹了口气,转向马德兰目光犀利,“还不是你太没用,我才不得不帮你搞这些。”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我看是你自己在同情那小女孩吧?谁让你们都是实验品呢?”
“哦对,原来还有这种理由。”弗雷恍然大悟,“那你就当是这样吧。”
“……能不当谜语人吗?”
“你不觉得这是个机会吗?”
“所以说什么机会啊?”
“让珂赛特退役的机会。”
当弗雷真的把实话说出来时,马德兰反而沉默了。
并非这答案超出他的预料,恰恰相反,这回答击溃了他一直以来所坚持的心防,正中那隐藏于他潜意识深处的愿望。
只是,身为团长以及长辈的尊严不允许马德兰就这么轻易接受这回答,他强装出一副戏谑的笑脸,“哈?你在开玩笑吗?就凭这么个来历不明的小鬼?”
“好,那我立刻把珂赛特叫回来,并命令她把贝娜妮送回中东,从此再也不见。”弗雷说着便举起了通讯器。
“喂——!”要不是又被绑在了床上,马德兰立马能直接跳起来,但除了这一声惊叫外,马德兰便只是眉心紧锁地盯着弗雷,不发一语。
“呵。”弗雷放下通讯器,昂起头、用一副看透了马德兰的表情俯视着他。
“……你那表情什么意思?”
“这是我要问的问题。身为团长居然这么慌张失态。”弗雷来到病床旁蹲下,用食指挑起马德兰的下巴。
“放手。”马德兰警告道。
“这也是我要对你说的话。”弗雷放下马德兰的脸,“你准备什么时候对珂赛特放手?”
“只要她想,随时都能走,我又没囚禁她。”
“真的吗?”
“你说呢?”
“那你就闭嘴,好好看着吧。”弗雷起身,“你做不到的事,我来做,你断不了的情,我替你断。”
“你以为你谁啊?!”
“这是我的报恩。”
“……”
“所以等这次事件结束后,我也要去做我自己的事了。”弗雷回到办公桌前,继续埋头于资料堆中,“你差不多……也该做好准备了。”
“知道了……”马德兰重新躺平,继续凝视着那雪白的天花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