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次郎的带领下,马德兰在狭隘的巷道间来回穿梭,甚至淌过了好几条污水横流的土路,最终才来到了一家开设在破旧砖瓦房里的无名餐馆。
仅从周围情况来看,这家餐馆左边是早餐店,右边是理发店,劣质洗发水与染发油的味道扑面而来,几乎完全掩盖住了餐馆里的味道,而左边的早餐店的蒸笼就那么毫无遮挡地打开着,好几只苍蝇无忧无虑在缓慢旋转的风扇底下飞来飞去,发出刺耳的嗡嗡声。
虽然马德兰在各种恶劣的环境中生活过,这里远算不上最糟的,但恰恰因为这不至于是“荒郊野岭”的级别,反而让马德兰对这里的饮食卫生有了最基本的底线,从而对这家店皱起眉头。
次郎注意到了马德兰的微妙反应,于是赶忙解释,“这家店的抓饭很好吃的!相信我!”
马德兰没有回答次郎,而是直接走了进去。
而马德兰刚一拉开铁门,正在忙着上菜的老板便发出了吆喝:“欢迎光临!”
马德兰打量了下这家餐馆的内部——
四张桌子挤在三十平米的空间内,掉漆的墙面上贴着各种乱七八糟的美女或宣传海报,店门口的左墙角处摆着一台自助饮水机,饮水机旁还放着一个神龛,供奉着一尊没了脑袋的佛像,令人匪夷所思的是,这平顶神龛上居然又摆了另一尊陶制女神像,涂得五颜六色,奇怪的配色与打扮让她的脸和配色虽像所谓的“观音”,但打扮又好似一位士兵。
除此之外,整个店铺里唯一能让马德兰感到熟悉的恐怕只有那悬挂在墙上、无比崭新的平板电视机,电视机里播放着当地新闻,从内容来看,大多都是些对政府军歌功颂德的片段,其余三桌的食客们显然对此毫无兴趣,只顾着与桌友谈笑风生。
“哟,这不是次郎吗?你来啦。”终于上完菜的老板拿起纸笔,脸上挂着热情的笑容来到门口询问次郎,“这位是?”
“呃……”
正当次郎不知该如何回答时,马德兰淡然地说了句:“游客。”
“……游客?”老板也愣了一下,大概是有对环境的自觉,一时间他也不认为外国游客居然会想来自己这样的餐馆吃饭。
“两份抓饭!就先这样!”次郎推着马德兰前去空桌。
“好嘞~两份抓饭!”老板也没有再多想下去,对着厨房大喊下单。
马德兰就座之后,次郎又殷勤地为他递来一杯水,“今天这顿我请客,就当是为BOSS你接风,如果你能联系上凯伊先生的话,他也……”
“你们平时就吃这些东西吗?”马德兰端起水杯往里瞥了一眼,里面漂浮着一个来历不明的小黑点,“为什么不在M1里做?”
“这个……毕竟食材要钱嘛。”次郎尴尬地笑道。
“工资应该不低吧?”
“这不是……要捐给其他人嘛?”
“其他人?”
“嗯,我的弟弟妹妹们。”次郎一提到这个称谓,眼神顿时变得温柔许多,并且连整个人的气质都要坚强可靠不少,“他们又不像我可以赚钱,又是正在长身体的时候,遇到点病也得有钱治,开销大得很。”
“你有几个弟弟妹妹?”马德兰语气平静地问道。
“十来个吧。”
“……”
“啊,不是亲的,都是孤儿院的同伴,我比较年长,所以当了哥哥。”次郎解释道,“总有一天,等我攒够了钱,我要让他们离开这个地方,别再吃这种苦头。”
“明明你自己说要复兴这个国家,却想着把家人往外送?”
“情况不一样嘛。”次郎摸了摸后脑勺,“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把国家建好,而且我不希望他们吃这建设过程中的苦。”
“嚯……”马德兰意味深长地瞄了眼次郎,“那你考虑过自己要是死了,那些弟弟妹妹们会怎么样吗?”
“这……”次郎愣住。
“别担心,我只是随便问问~”马德兰忽然又换出一张“和蔼可亲”的笑脸。
然而次郎显然无法被这所谓的笑脸所安抚,惴惴不安地追问:“我们……不是只做情报收集工作吗?”
话音刚落,老板便捧着两份抓饭来到桌前,“抓饭来咯~”
“先吃饭吧。”马德兰接过抓饭,开始大快朵颐起来。
与此同时——
凯伊正独自在街上闲逛,他的足迹在短短半天时间里便踏遍了这座城镇的过半区域,并用那敏锐的目光与脑袋将各士兵的驻守点都记在了脑海里,以此暗中规划着该如何绕开他们把武器和装备给运进来。
“让我进去——!”
突然间,某个喊声吸引了凯伊的注意,他循声望去,原来是有个背着老妇人的青年打算进入社区诊所,但他们却被驻守的士兵给拒之门外。
“没有许可证,不许进去。”士兵对着青年喊道。
“我已经申请过了,但政府到现在都没发给我,我也没办法呀。”青年恳求道,“求求你们了,我奶奶真的是快撑不住了,就这一次,就通融这一次吧,我求你们了!”
“法律就是法律!”士兵举起步枪瞄准青年,“最后警告,我命令你马上离开!”
“我就不信……”
砰——!
当枪声响彻整条街道,青年与背上的妇人一同倒在了血泊中,士兵面无表情地放下手中的步枪,举起对讲机汇报:“这里是H-20,刚发生了强行闯卡的违规事件,犯罪分子已被击毙,请尽快过来处理后续事宜。”
“收到。”对讲机那头的声音显得很疲惫,“话说这已经是今天的第十二起了,你们能不能给我们省点事啊?”
“跟这群刁民说去吧。”士兵果断挂掉对讲机,继续若无其事地站岗。
全程淡定旁观完这处刑过程的凯伊将视线移向别处——无论是蹲守在原地的商贩,亦或来来回回的人流,他们身上都背着步枪,但对于刚才发生的事却没有半点反应。
居民们的反应不禁让凯伊想起自己之前坐车经过这条路时,哪怕是车的喇叭声响了,路人们都还会回头看一眼,和如今的冷漠形成了鲜明对比。
显然,对他们而言,喇叭声是比枪声还要新鲜、还要值得注意的动静。
凯伊将目光移回那两具一动不动的尸体,以及那条被鲜血染红的土路,他的内心与表面一样,仍旧毫无波动。
“你居然没被吓到?”位于凯伊面前的摊主笑着问道,“你是哪里人啊?小哥。”
凯伊没有搭理摊主,转身径直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