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接下去的一连几天里,由于凯伊忙着校对与完善地图,马德兰除了和次郎一同去实地走访调查周围的地形与人员外,还顺带训练起了次郎,教他最基本的开枪与战术手势。
而无论是开枪、马德兰送给自己的枪,亦或是训练,对次郎来说都是前所未有的新奇体验,紧张、兴奋以及期待感充斥着他这几天的内心。如果说以前次郎在阿宏他们身上感受到的是手足之爱,那么从马德兰身上感受到的则是从未有过但又对成长必不可少的父爱。
就在次郎以为能够靠马德兰通过成为一名出色佣兵从而摆脱过去的阴影时,一封不具名的手写信被送到了【M1】,信封上没有任何文字与邮票,信件内容也只有短短几个字——
【下午六点,老地方见。】
“你怎么知道这是阿宏送来的?”马德兰将信放在桌上,神情严肃。
“笔迹是阿宏的。”
次郎用复杂的目光注视着那封信,他无疑是相信阿宏的,但又充满了困惑,除此之外,如今双方的不同立场也是让他惴惴不安的因素,也因此他才选择在第一时间把这封信交给自己目前唯一能够依靠的马德兰。
“笔迹可以伪造。”
尽管马德兰对次郎的关怀并非虚假,但他作为佣兵的反应并未因自己的偏爱而有所动摇,他怀着一种高度怀疑的心态来打量着这份信件,次郎则被当成了唯一能够用来检验真假的人证。
“信被放在某个石头底下,那里是我们商量好的、用来放悄悄话的地方。”
“老地方是哪里?”
“城外有一条河道,那里本来打算建水电站,但因为当时的镇长贪污了经费所以就没了下文,我们几个人就把其中一节涵洞当成了秘密基地,在没有【M1】前,我们基本都是在那里集合的。”
“传递消息的手段和秘密基地有没有泄露的可能?”
次郎陷入了沉默。
“虽说是为了引诱政府军完成作战,但政府军那边肯定已经知道了有一群土生土长的小孩在协助【岛屿反抗阵线】活动,我们也不清楚他们究竟掌握了你们多少情报。”马德兰语气平静地为次郎分析着其中的风险,“现在阿宏他们有【岛屿反抗阵线】保护,你是孤家寡人,通过你这个饵来钓出他们那群鱼再合适不过。”
其实次郎并非没有想到这种可能性,尽管概率极低且他相信阿宏,但令他真正鼓起勇气打算去指定地点的原因还是面前正在质问自己的这位“BOSS”马德兰。
马德兰从次郎那期盼的目光中读出了他的心思。
于是马德兰摊手苦笑,“喂喂~你该不会要我当你的保镖跟你一起过去吧?”
“……我们不都是【塔克伯格社】的人吗?”被看穿的次郎失落地低下头,小声嘀咕道。
“就因为是一伙的我才要你多加小心嘛。”
“……”
马德兰看着次郎那垂头丧气却又不死心的模样,默默收起笑脸,“你脾气还真犟。”
“如果BOSS你不许我去的话我就不去了。”次郎依旧耸拉着脑袋。
“佣兵法则第一条……”马德兰眉心紧锁地盯着次郎,“禁止欺骗上级与战友。”
“我没有骗你。”次郎握紧了拳头,眼神流露出不甘。
“第七条,违背自身意愿的决定只会劣化团队关系,有意见必须坦言。”
“……”
“庆幸吧,我现在不是在命令你,而是在询问你,有话就说。”马德兰目不转睛地观察着次郎。
只见内心剧烈挣扎的他先是抿紧嘴唇,在坚持了十几秒后,最终还是下定决心开了口,抬头直视马德兰道出心声,“我想去,虽然不知道阿宏他们有什么事,但我相信他们,也想再见到他们,哪怕现在的阵营不一样了,但我们不是敌人,我们……还是朋友。”
“是不是敌人,是不是朋友,不由你单方面说了算。”马德兰一句话便浇灭了次郎好不容易燃起的决心。
“当然,更不由我单方面说了算。”马德兰起身,“究竟是什么关系,还得亲身体会过才能下结论。”
看着那愈发高大的身影,次郎眼中再度亮起兴奋与感激的光辉。
“【秽翼魔鸟】后天才能到。”一直在旁边默默完善地图的凯伊终于发话了。
“现在是下午三点半。”马德兰看了眼屏幕右下角的时间,接着又问次郎,“走着去应该赶得上?”
“嗯。”次郎点了点头。
“跟我装疯卖傻有意思吗?”凯伊正眼都不瞧马德兰一下,语气里倒是蕴藏着不满,“你还想开着【魔鸟】把整个城镇给夷平不成?”
“嗯……如果可以的话不也挺好?”马德兰冷笑道。
“喂喂!”凯伊的呵斥声让次郎吓得全身鸡皮疙瘩都竖了起来,“在上面的命令还没下达,【魔鸟】又没到之前,你就不能安分点?别老让我提醒你自己的身份和责任。”
“我没忘。”与盛怒的凯伊不同,马德兰冷静地面向凯伊回应道,“我是【多瑙河佣兵团】的团长,有关照和保护部下的责任,而当遇到特殊情况时,我可以通过下达指令进行调查。”
“【多瑙河佣兵团】现在听【塔克伯格社】指挥。”凯伊扭头瞪着马德兰。
“是么?我怎么不知道,合同哪里写了这条?不对,我们有合同吗?”
“马德兰……”
“你到底在害怕什么?”马德兰锐利的视线直击凯伊内心,他显然没有料到自己也会有被马德兰的气势给压迫住的时候,“我承认,我这些天的行动是有些随心所欲了,但那不过是因为上头没来命令,你大可以当我是在瞎玩,可你呢?凯伊,我不对劲的话,你又哪里正常了?”
“我哪里不正常了?”凯伊额头渗出冷汗。
“你了解我,我本来以为自己也了解你,但我现在看着你,只觉得你遇到了什么事,让你觉得害怕,本能地抗拒和讨厌这个地方的事。”
“……”
“发生什么事了?告诉我。不然我只能当你是在无理取闹。”
“好家伙,我反倒成了惹事的人?”
“这不取决于我,取决于你自己。”马德兰凝视着凯伊。
迫于这股压力导致的心虚,凯伊没再坚持,其实就连他自己也明白这着实是有些过头了,自己不过是在试图转移心中的这股不安,但又没有办法去直面和承认。不过自己所欠缺的并非勇气,而是另一种……本能上的抗拒。
身为情报人员,最大也最无奈的压力莫过于面对着情报却无能为力状态,凯伊隐隐感觉到这个地方肯定藏着什么事,但他怎么分析和搜寻资料都找不出什么漏洞,这种矛盾纠结的心理加上连续几天的工作,令他的精神接近了极限。
“怎么样,多少能理解我了么?”马德兰来到凯伊面前,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头,“这次轮到我对你说这话了——该休息就休息吧。”
“知道了。”凯伊闭上眼睛,疲惫地叹出口气。
“次郎,我们走吧。”
正当马德兰走向次郎时,凯伊却忽然叫住了他——
“等等。”
马德兰转身一看,一个黑影迎面飞来,他当即下意识地举起手掌接住,定睛一看,原来是个带有通讯功能的小型投影仪。
“这是河道附近的地形图,包括适合伏击的地点,而且这款通讯器就算遇到电子干扰也能维持信号,足够你们找路逃出来了。”
“不愧是凯伊先生,谢了。”马德兰扬起嘴角,将投影仪放进口袋。
“虽然我不喜欢唯心论,但这里……给我一种很不好的预感,接下去可能,不,是一定会发生什么。”
“难得我们意见相同”马德兰背对着凯伊挥了挥手,“晚餐就交给你准备了。”
“切……”凯伊目送着两人的背影走出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