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马德兰按照与努瓦尔的相对距离路过战场时,映入他眼中的只有一堆又一堆残骸,这些散落在茫茫戈壁中的机械碎片既令人深刻地体会到守军数量之多,又让马德兰不得不感慨努瓦尔的实力之强。
与此同时,位于最前方冲杀敌军的努瓦尔终于可以看到地平线上逐渐升起了那高大的白色围墙,正当他觉得胜利在望时,来自围墙后方的猛烈炮火如雨点般落在他周边。努瓦尔不得不放慢进攻速度,转而举起盾牌进入全面防守的状态。
当然,面对这种程度的炮击,努瓦尔还是有足够的自信进行突围,不过当他看到基地闸门缓缓升起、释放出一大群黑影时,他的心情不由得紧张起来。
“那是……?”
“好久不见了,努瓦尔先生。”赐克的声音在【猎虎者·改二式】的驾驶舱内响起,令他的心猛地一沉。倒不是努瓦尔没想到赐克会在这时找上门来,而是他担心以马德兰对赐克的恨意,倘若这时的通讯被他所知,那后果将会非常麻烦。
好在赐克像是看穿了努瓦尔的担忧一样,用轻松且略带戏谑的语气笑道,“请放心,周围的信号已经被屏蔽了,这是只属于我们两人的加密通讯。”
“你想做什么?”努瓦尔警惕地问道。
“跟管先生一起行动开心吗?”
努瓦尔眉心紧锁。
“怎么了?与志同道合的人一起协助落后的革命民兵组织反抗暴政,这样的剧本你不喜欢吗?”
“有话直说。”
“其实也没什么,我只是想再次雇佣你罢了。”
“我现在可不接单。”
“如果我给你一个无法拒绝的条件呢?”
“什么意思?”
“我知道哪里有关于你正在寻找的那个人的线索哦。”赐克故意拖长了语调,且语气里带有几丝玩笑,让人着实怀疑他这句话的真实性。
然而对努瓦尔来说,光是这一表述就足以直击他的内心,纵使知道这是个陷阱,仅是凭借本能他也想继续查明深处的真相。
努瓦尔的沉默令赐克的嘴角高高扬起,“只要你现在调转方向,把枪口对准管先生,那么……”
【猎虎者·改二式】的速度明显放缓了。
“你的技术与管先生不相上下,但如果对手是你,他一定会有所动摇,届时你的胜率可谓大大提高……”
赐克话音未落,【猎虎者·改二式】便抬起左手,一炮轰向前方的黑影。
剧烈的爆炸震起了漫天沙尘,黑影们也就此被漫漫黄沙所淹没,来自基地的炮击停止了,但【猎虎者·改二式】的炮口依旧犀利地反射着阳光,正对前方。
“我很失望……”努瓦尔的声音里充满愤怒与不屑,“你居然会蠢到在这时候,在这里对我提出这种要求,你应该知道这是绝不可能的。”
“你就那么信任管先生吗?”赐克的态度依旧不紧不慢。
“不……总有一天,我们还是会分道扬镳的。但是你给我听好了……”
“嗯?”
“不管过去,现在,还是将来……”【猎虎者·改二式】开启全部舱盖,屏幕上的众多准心齐刷刷地锁定了那面白色高墙,“我都绝不会背叛自己的战友——!”
话音刚落,【猎虎者·改二式】的全弹齐射便命中围墙,将其炸出了一个数米宽、直通基地主楼的大洞。
“很好……”赐克忽然鼓起掌来,“非常好,真的非常非常好……”
赐克的掌声回荡在努瓦尔耳边,这反而令他感到了一股不断膨胀的无形压力。
“毕竟只有这样,你才配得上是管先生的战友!”赐克语气骤然,如同他声音里所流露出的杀意,一股杀气也如电流般直袭努瓦尔脑门,他本能地举起盾牌面向上方,一个黑影赫然天降,用手中的利爪狠狠地在盾牌上留下三道深痕。
“这是……!”努瓦尔连忙操控【猎虎者·改二式】后退,同时又有两台黑色机体降落到他面前,而在更远处,还有六台同样类型的机体从沙中爬出,动作整齐一致地站定在围墙的缺口面前,架起盾牌充当新的围墙。
这些机体通体漆黑,身材纤细但有着两只巨大的爪子,它们虎视眈眈地盯着努瓦尔,举起手里的利爪蓄势待发。
“你们关系终于发展到这么要好了,所以在这里杀掉你的话,管先生会很痛苦……”赐克努力抑制着心中的兴奋与喜悦,但他的声音仍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啊……一想到他那么难过,更加恨我,就让人……忍不住……”
“想要快点杀掉你啊——!!”伴随着赐克的怒吼,三只黑色机体喷射出苍蓝气旋,朝着【猎虎者·改二式】一拥而上。
“你已经完全疯了,赐克·斯缇——!”努瓦尔举起步枪对左侧的机体开火,但那机体一个转向便躲开了榴弹。
紧接着,另外两台机体先后用利爪扑向【猎虎者·改二式】,它们的动作之迅猛,简直超出了人类操控的极限,努瓦尔无法躲开所有攻击,只能是靠着盾牌和厚重的装甲硬抗。
“想要让在意的人更在意自己有什么不对?”赐克冷笑着指挥三台机体围攻【猎虎者·改二式】,“人活着是需要目标的……”
【猎虎者·改二式】的盾牌被直接扯成三片,当那闪闪发光的碎片飞过那黑色机体如深渊般的红色巨眼时,努瓦尔感觉时间仿佛静止了。
但很快,努瓦尔还是反应过来,丢弃盾牌拔出链锯剑劈向眼前的黑色机体,黑色机体举起举爪挡格,努瓦尔便启动链锯,可马达的轰鸣声刚刚响起,另外两台黑色机体便从两侧扑来,逼得他只能抽身。
“你需要目标,管先生需要,我也需要……”
在赐克惆怅的话语中,三台黑色机体继续饿狼扑食般在【猎虎者·改二式】的装甲上留下一道道伤痕,而以【猎虎者·改二式】的射击速度则根本追不上,努瓦尔只能用近战武器拼命防御着来自四面八方的利爪。
“但是……我的目标被他毁灭了……”赐克的声音抽泣了下,“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我想活下去,我需要一个目标,所以我……”
努瓦尔抓住机会,一刀劈开其中一台黑色机体的腰部。
尽管这黑色机体机动性与速度极高,但高速高机动的代价无疑是脆弱的防御,因此被拦腰斩断的它立马变成了两堆瘫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残骸。
“把管先生当成了目标……”赐克举起瑟瑟发抖的双手,像是要抱住眼前的【猎虎者·改二式】投影一样伸出手去,而剩下的两台黑色机体也配合他的双掌,高举利爪冲了过去。
“怎么样才能让他更恨我,更在意我,就是我活下去的目标……”赐克的手显然握不住虚拟的投影,正如战场上的【猎虎者·改二式】也跳脱出了两台黑色机体的包围圈。
“我要他活着,我要他交更多朋友,在乎更多人,然后把除了他以外的人统统杀掉,他越是在意,越是认可的人……”赐克的手指划过键盘,原本驻守在围墙那的六台黑色机体也倾巢而出,杀向【猎虎者·改二式】,“被我杀掉时,他就会越恨我,越记得我,越在乎我……”
八台黑色机体铺天盖地地扑向【猎虎者·改二式】,它们的身影占据了努瓦尔视野的整个天空。
“怎么样?很美妙吧?”
此时的努瓦尔已经无法去在意赐克究竟说了些什么,他对这扭曲的灵魂也毫无兴趣,只是他所身处的战场也令他不得不接受一个难以回避的现实——
光靠自己想要击败这八台由【Ark】与赐克联手操控的新锐机体,着实是一项不可能的任务。
但努瓦尔不想放弃,也不能放弃,他咬紧牙关,【猎虎者·改二式】一手握持链锯剑,一手握持太刀,意图战斗到最后一刻之际,一道来自后方的金光贯穿黑暗,粉碎其中一台黑色机体,令努瓦尔的视野里映出了那圆洞里的小小苍穹。
敌机的爆炸冲击波及了所有黑色机体,它们的铁壁阵型被一轰而散,不得不分开落地。
而当努瓦尔回头看向光束的源头时,【秽翼魔鸟XV】已经从地平线的那端升起。
“通……讯……”马德兰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在驾驶舱里响起,通讯干扰的情况依然很严重,于是努瓦尔果断切换为扩音模式,调转【猎虎者·改二式】的方向前去迎接【秽翼魔鸟XV】。
“小心点,这些新机体速度很快。”努瓦尔的声音回荡在戈壁滩上,他的身后是七只黑色的机械恶魔。
“这简直是噩梦重现……”马德兰也把通讯切换为扩音模式。
“噩梦?”
“是啊,这些机体……”马德兰的眼里充满憎恶,“是【幻之鸟】的量产机……!”
当两人成功汇合之际,七台【幻之鸟·爪】也降落在他们周围,形成包围圈。
“凯伊呢?”努瓦尔问道。
“在进入干扰圈前我让他待在后面支援了,虽然联络不上,但空中的无人机还能收到实时画面,他会看我手势发动支援炮击的。”马德兰环顾周围的【幻之鸟·爪】,默默捏紧了拳头。
努瓦尔欲言又止,稍微可以喘口气的他注意到赐克不知何时已经离线。
“怎么了?”马德兰问道。
偌大的战场中,面对敌军的包围圈,自己与战友背靠背,只能依赖彼此的这一场景,令努瓦尔感慨良多。
如果说【幻之鸟·爪】对马德兰是噩梦再现,那这样的场景对努瓦尔来说同样意味着无法摆脱的梦魇。
但梦终究是需要醒来的,梦魇也是需要被打败的。
“没。”努瓦尔重新振作,“干掉它们!”
“别拖我后腿。”马德兰微微一笑。
“这是我要说的。”努瓦尔率先冲了出去,而他脸上带着许久没有露出过的安心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