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雷亚那混杂着愤怒与哭腔的质问,凯伊沉默良久,【海神】也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这本该是能够消灭他的最佳时机,可雷亚同样没有做出任何反应,此时此刻,所有的情绪都被糅合成具体的三个字——“为什么?”
“我没有骗你。”
“我是为了保护你。”
“为了你好。”
“当时我也没有其他办法。”
雷亚设想过很多答案,她在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演练,想象着凯伊用什么样的神态、语气说出这些答案,好让自己能够在真的遇到这种情况时从容应对,因为她要的并不是凯伊的道歉,而是自己居高临下的绝对胜利,从武力到精神,全方面的碾压,只有这样,她才能够解恨。
可是凯伊接下去给出的答案,是雷亚始料未及的。
“因为我是个**。”凯伊答道。
“……”
“我以为撇清跟你的关系,我以为只要离你远远的,我以为凭你的实力你可以闯出自己的一片天,我以为……”凯伊惭愧地低下头,“我唯独没有想到……不,是我不敢承认,我是在害你。”
“……”
“我不止不相信你,也不相信自己,不信自己可以把你带走,给你幸福。”
“……”
“所以我没有骗你。”终于坦露了真心的凯伊得以重拾勇气直面雷亚,“我只是个把你推进深渊的混账。”
雷亚凝噎难语,她的抽泣声回荡在通讯线路中,凯伊露出了怜爱的目光,而默默守在一旁全程观看了这场战斗的艾德则欣慰且舒心地笑了。
一切都结束了——
有着深厚牵绊的三人都知道,从今往后,他们又将回到,不,是重新构建出比过去更加美好的生活。
“真是不中用啊~”雷亚和艾德的线路里突然出现了一个女声。
“克蕾雅?!”艾德的心突然一沉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不过我本来也没指望你真能对他下死手就是了。”克蕾雅嘲笑道,“就当是送你俩上路的礼物,既然和解了,那就开开心心地一起……”
“去~死~吧~”克蕾雅轻蔑的声音刚一消失,雷亚所在的驾驶舱便亮起了前所未有的红光,紧接着所有屏幕都显示【Ark】接管了机体的操控权,任凭惊慌的雷亚如何操控面板都没能得到反馈。
【波塞冬】上半身变成的战斗机再次对准【海神】开火,凯伊虽还沉浸在愧疚的情绪中并等待着雷亚的答复,可他的战斗本能并未因此变得迟钝,在电磁炮即将开火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操控【海神】准备回避。
轰——!
炮弹再度重击大地,但滚滚浓烟中的巨影证明【海神】又躲过了致命一击。
“不肯原谅我么……”由于通讯被屏蔽,凯伊并不晓得此时【波塞冬】已经被【Ark】强制接管,更不知道雷亚正拼了命地想要夺回机体操控权。
“但我不能死在这。”【海神】突破烟雾,“我会偿命的,等一切事情都解决了,所以再等等,好吗?雷亚。”
雷亚泣不成声,她很想回答凯伊“没关系,一切都结束了”,但她的声音根本传不出去。
由于【波塞冬】的猛烈攻势持续不断,凯伊曾想再次对其开火,但他最后还是放弃了攻击,只因在坦露真心过后,他已经不想再做任何伤害雷亚的事了。
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的艾德再也忍受不住,举起步枪锁定【波塞冬】的炮管就是一枪!
爆炸的枪管震得战斗机摇摇欲坠,在凯伊震惊的视线中,艾德所驾驶的【海神】从一旁冲了出来,向着【波塞冬】全速前进。
若是一般的人类驾驶员,恐怕【波塞冬】早就被这突如其来的爆炸给震得失速坠机了,但【Ark】在眨眼间便重新调整好了机体姿态,并贴地冲向了【海神(凯伊机)】。
如今【波塞冬】已没有能够击毁凯伊的武器,因此为了达成目标,它意图通过自爆毁灭一切。
凯伊通过【波塞冬】的能量增幅预感到了它可能要自爆,但上面坐着的毕竟是雷亚,他不能就这样躲过去,父爱本能令他抛弃了战士的理智与直觉,对着迎面而来的【波塞冬】加速驶去。
克蕾雅心满意足地看着屏幕里那越来越近的【海神(凯伊机)】,就在她以为一切都将又一次如自己的想法般发展时,屏幕里的画面突然剧烈震动起来。
“——?!”
战场上,凯伊同样大吃一惊,因为那台突然杀出的【海神】此时竟抱住了【波塞冬】,硬生生地将它推出了道路。
【Ark】为了完成炸死凯伊的目标,竭尽所能地调整机体姿态,但毕竟只是一台负了伤的战斗机,根本无法与完整版的【海神】的输出相提并论,于是它果断侵入【海神(艾德机)】的系统。
“就知道你会来这招!”艾德毕竟是黑客,他一见【Ark】试图夺权,立马切换为备用系统,尽管这迟早也会被【Ark】侵蚀,但哪怕就是十几秒的空档对他来说也足够了。
“凯伊——!”艾德通过公频对凯伊说道。
“艾德?”
“是【Ark】控制了【波塞冬】,所以这一回你一定要相信雷亚,一定要!”
“我相信她,快点把驾驶舱拔出来!”
“别过来。”
“雷亚!艾德!”
“这是她要我转达给你的。”艾德微笑道,“谢谢你,爸爸。”
艾德话刚说完就发射出数枚导弹轰炸凯伊前方的道路,迫使他停止前行,而就是这短短几秒的停顿便足以拉开了双方的距离。
紧接着,凯伊视野里亮起了一道刺眼的白光,它将整个黑暗照得耀如白昼,在抹去一切的同时也消除了凯伊脑海里的所有念头。
爆炸产生的大火很快便在森林里扩散开来,将整片大地燃成炼狱,只身屹立在其中的【海神(凯伊机)】一动不动。
世界再一次变成了血红色,就像那一天。
“克蕾雅……!”凯伊咬牙切齿地念出导致这一切的元凶之名,他的愤怒与憎恨比那一天更甚。
由于无法确定现场是否还会有其他敌军增援,凯伊并未在此做过多停留,不过导致【海神】驶向城区的或许不是什么“战术考虑”,而是单纯的一腔怒火罢了,因为他现在想做的事只有一件——
把那个该死的女人从她的堡垒里揪出来,碎尸万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