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的坐标与倒计时,当手握这两个数字的努瓦尔回到首都时,根据他同步设定在手机里的倒计时显示,时间又过去了近12个小时。
其实抛开倒计时不谈,坐标至少是个固定不变的东西,并且努瓦尔确定赐克不会在这种大事上戏耍自己,那里一定是有着什么,至少是一段信息。
然而当努瓦尔打开地图搜索坐标所在的周边环境时,他发现那里是一片**大海。不死心的努瓦尔甚至调取了最新的卫星图观察,那片海域却依旧空无一物,风平浪静。
海面上没有人造物的痕迹,那是潜艇?【多瑙河】的?
尽管脑海中立马浮现出了答案,但努瓦尔几乎瞬间就否定了这一猜测。
毕竟这坐标是要给马德兰的,用这种方式挑衅他得不到什么有用的结果。
那么会是其他势力的?
可是正常情况下,潜艇不太可能会长时间保持在一个地方一动不动,倘若自己没有在正确的时间去到那个坐标,赐克给的信息就浪费了。
所以倒计时其实是一种催促?要求马德兰必须在时限内去那边找到赐克留下来的东西?
确有可能,但如果没有做好万全准备,马德兰不会贸然踏进那个地方,更不要说是赐克安排的了。
反过来说,也可能是某种遗留物,比如沉在海床上的东西,比如……【圣物】?或者与之相关的东西?
可这样一来,倒计时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不过原本倒计时与坐标是否存在关联,赐克也没有提及,努瓦尔并不能确定这二者之间的关联是否纯属自己的联想。
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那鲜红的倒计时数字就像某种催命符般愈发揪紧了努瓦尔的心脏。
无论如何,自己都不能坐以待毙,更不能被吓到贸然行动,害了无辜的人。
“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办?”努瓦尔停下脚步,抬头仰望着夜空,情不自禁地询问起那仅存于心中的友人,“老王……”
今夜的弦月好似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心情困顿迷茫的努瓦尔看不出,那是友善的助威,亦或是小丑的嘲笑。
一路走来,努瓦尔疲惫至极,他不知道自己所追寻的真相还有多远,可真正让他感到困乏的并非这条看似没有尽头的漫漫长路,而是随着前进,不断在前方滋生出的事物——
也许那只是几根杂草,一朵鲜花,几块容易绊倒人的碎石,但更多的是一面面难以越过的高墙。
除了难关外,还有诱惑,那便是无穷无尽的分岔路。
就比如现在。
手握关键的努瓦尔仍在犹豫是否要找马德兰共享这两个数据,如果找了,两人的关系必然会不断加深,那么自己就可能在不知不觉间偏向了马德兰的路,从而背弃了自己坚持至今的这条道路。
能走回来吗?
并非不能,只是努瓦尔不敢尝试。
努瓦尔害怕的不是失败,而是幸福,他怕自己一旦回到了曾经的幸福里,重新跟他人建立起了牢固的牵绊,自己就会遗忘心中的痛与恨,就会遗忘自己最初的目标。
要去哪里?要做什么?
我想……给他……给他们一个交代。
这就是努瓦尔的答案——唯有弄清世界的真相,找到真正要解决的问题,才能告慰在这场漫长征途里牺牲的人们。
而这远远不是杀死谁那么简单,哪怕已经调查了那么多年,他都依然感觉自己触碰到的远不是真相的冰山一角。
孤独、无助、寂寥、悲伤……各种各样的情绪环绕在努瓦尔心头。
无处消解的他偶然瞥见了那“白色医院”,哪怕已经是凌晨,依然会有零星的路人进进出出。
那何尝又不是一种解脱之道呢?
当努瓦尔回过神来时,他惊讶地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门口,自动门已经敞开,空调吹出的冷风正夹杂着香气不断抚慰着他疲惫的肌体。
“——!”努瓦尔当即皱起眉头迅速后退。
随着自动门关闭,玻璃上映出了努瓦尔那充满厌恶的神情。
哪怕有面具遮挡,努瓦尔依然能感受到自己的倒影是何等愤怒与惊恐。
不过努瓦尔愤怒与惊恐的对象并非【A.R.K】,而是他自己。
努瓦尔攥紧了拳头,他气愤地质问自己,怎么能选择这条堕落之道?!
“你也是来看朋友的吗?”声音传来的声音让努瓦尔回了头。
那是个普通的中年男人,而从他的体态和神情来看,已经彻底堕落为了【A.R.K】的俘虏,消瘦的面颊、凹陷漆黑的眼窝、还有那惨白的嘴唇。
奇妙的是,就是这般行尸走肉,竟也能在这“白色医院”门口露出幸福的笑脸。
“嘿嘿,白天人太多了,我只能晚上来……反正在哪睡不是睡呢?你说是吧?”
努瓦尔并不想理会这种自甘堕落的人,转身就要离开。
“你是军方的吧?”男人转身盯着他的背影。
“既然知道就别给自己惹麻烦。”努瓦尔威胁道。
“我哪能惹什么麻烦啊……”男人心酸的笑容令人唏嘘,“你们可厉害了,轻易地就推翻了旧军队,我的朋友连发生什么事都不知道就死了。”
“你的朋友是什么身份?”
“恩……他是前政府的军官,死在了战场上。”
“……”
“啊~”男人连忙挥舞双手,“别误会,我可不记仇,没打算对你们做什么,毕竟你看我这样,你怕不是一拳就能打死我了,嘿嘿。”
“为什么不记仇?”努瓦尔心中那股好不容易被压下去的怒火再度燃起,但他毕竟成熟,因此足以压制住情绪,侧身望着那男人质问道,“他不是你最好的朋友吗?”
“是啊,好到比亲兄弟还亲,这世上没有第二个了。”男人抬头仰望夜空时的神情和语气跟先前的努瓦尔如出一辙,“要不我也不会天天跑这种地方等死了,不过……等到最后的积蓄全花光了,我恐怕真要饿死在街头吧,那好像也不错,死了就能去见他……”
“所以你为什么不报仇?”
“瞧你说的,报什么仇啊~哈哈~”男人摆了摆手,“我进去了就能见到他,他还老劝我别报仇呢,我要去送死了他得多难过啊。”
“【A.R.K】创造的只是幻影,不是你真正的朋友。”努瓦尔的语气毫无波动,仿佛是在刻意惹恼男人一样,“你的朋友早就死了。”
“我知道……”男人的态度却依旧萎靡,没有半点愤怒或反抗的意识,“但有好过没有嘛,哪怕是假的……毕竟你们那么厉害,光靠我一个人什么都干不了的。”
“连做都没做过你就认输了?”努瓦尔捏紧了拳头。
“可是就算做了……啊,咱们退一万步说,就算我报仇了,他也不能复活吧?”
“……”
“我们两个人从小相依为命,那会道格吉斯执政的时候还好说,他毕竟是军官,不少人都围着他转,等到你们来了,这个国家改头换面了,那些人又都纷纷换了副嘴脸,到处跟人说他之前有多坏,自己是怎么怎么被逼的。”男人垂下头,语气沉重,“唉……这人生啊……到头来他还是一个人了。”
“做过的事怨不得别人说。”
“那确实,你说的是,不过吧,他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坏蛋,他还是有好的一面的,也做过了一些好事,只是现在这环境,谁敢提这些?”男人说道,“我跟你保证,如果你也能跟他交个朋友就会发现他这人其实不坏的。”
“我没兴趣。”努瓦尔冷漠地拒绝了。
“是,是,大家都这么说……”男人苦笑着转身走进大厅,“所以只能我去陪他了,只能我去念着他的好了,如果连我都死了,那他可真就真的只剩下骂名了……”
男人的唠叨声最终随着自动门的闭合而消失。
其实这不过是段平平无奇的交谈,一对平平无奇的朋友,两个普通人的人生,掀不起任何波澜,就连死后也无人在意。
可此时努瓦尔的拳头却在不知不觉间松开了——因为他看到了,那个男人其实也在以他的方式战斗着,只不过他的敌人不是军队,而是整个社会,他将自己的身心当作了记录挚友人生的墓志铭,诚然,任何物质都有腐败的一天,但只要他还活着一天,他挚友留在这世间的真实就能延续一天。
想到这,努瓦尔不禁露出了一抹不易察觉但确实了包含羡慕的微笑。
因为这个男人已经找到了属于他的真相,所以他才能放下一切去面对挚友,直到人生的最后一刻,而自己却还离目标遥遥无期。
这一刻,努瓦尔突然不再那么厌恶面前的这栋“白色医院”,他对它的看法发生了改观。
这确实是一栋医院,给予临终关怀的医院,还有着存放尸体的太平间。
但自己不会进去,至少现在不会,因为自己既不是尸体,更还没到临终的时刻。
自己还活着,多亏了挚友留下的那条路,多亏了这一路上曾经、现在以及未来的障碍与诱惑。
正因为还活着,所以自己拥有一个权利,那便是自由地选择如何活着。
想到这,一面堵在道路前方的高墙再次被推倒了。
虽然并非真相,但努瓦尔看到了高墙后方的答案。
待到第二天黎明到来之际,努瓦尔迈步踏入了菲利斯的办公室。
“真早啊。”菲利斯一如既往地对努瓦尔展露那圣女般的温柔笑容,“秘书说你从半夜就开始等我了,是有什么急事吗?真有的话其实你可以把我叫起来的。”
努瓦尔注视着圣女这个答案,心中悄然做出决定。他要给她来一记“重拳”,撕碎这片来之不易的虚伪和平。
至于原因?
一来是没有时间了,二来道路上的障碍终究是要靠自己的力量去突破的。
相比起戴着面具的人偶,努瓦尔更愿意相信的还是马德兰,尽管这称不上什么理智的决定,但确实是眼下唯一的突破口。
“努瓦尔?”见努瓦尔迟迟没有回应,圣女疑惑地歪着头,尽显可爱之姿。
“我这里有一个……”努瓦尔刚开口,办公室的大门就被突然撞开。
“大事不好了——!菲利斯大人——!”民政部部长心急火燎地冲了进来,双手往办公桌上一拍,“东部海底发生了大地震,地震跟海啸袭击了好几座城市,现在那些地方已经乱成一团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努瓦尔与菲利斯同时瞪大了眼睛。
“【A.R.K】呢?”努瓦尔抢先问道,“它没有预警吗?”
还未等部长解答,悬挂在办公室墙面上的大屏幕便弹出了【A.R.K】的回答——
【由于尚未在相关海域部署侦测设备,故无法进行预警】
“那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通知我?”菲利斯追问道。
【通讯线路因地震和海啸发生故障,无法联络】
虽说【A.R.K】的回答符合逻辑,一时也挑不出什么毛病,但在场三人都知道以【A.R.K】的能力,这些问题根本就不是“问题”,显然它保留了某些秘密。
【已开始制订救援方案,准备通知各有关部门,请给予我调动军队的相应权限】
看着桌面上的指纹验证器,菲利斯的手迟迟没有落下。
【请相信我,菲利斯小姐,您迟疑的每一秒钟都可能造成大量人员伤亡】
面对【A.R.K】的道德绑架,菲利斯别无选择,只能将食指放到了验证器上。
【权限解锁完毕】
【开始执行三号救援方案】
随着大屏幕上弹出各部门的动态和指令,菲利斯与部长也开始商量起了后续的救灾指示。
看到两人如此忙碌,加上人命关天,努瓦尔只能将自己高高抬起的“拳头”轻轻放下,转而加入了这场救灾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