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马德兰、弗雷以及努瓦尔来到指定地点与凯伊汇合时,凯伊已经按照马德兰在来时途中的指示,到达了克蕾雅给出的坐标,并从那找到了一个闪存盘。
不幸中的万幸是,虽然众人没能成功阻止火山喷发,但得亏他们事先已经拆除了一部分炸弹,加上引爆时间提前,火山积蓄的能量未能达到预期,所以喷发的后果并没有严重到足以消灭整个国家。
可即便如此,科国依然有超过十分之一的国土面积被火山喷发出的岩浆所波及,更不要提那弥漫于天空的火山灰,更不是一时半会能够消失的,根据初步估计,至少超过一半国民的日常生活受到了严重影响,高达90%的居民都处于这场火山喷发带来的各种负面效应。
不过真正让马德兰等人感到愤慨的还是克蕾雅临死前给出的那份资料里的内容,其中不但做实了这场灾难是人祸,而且始作俑者正是全国为之敬仰的“圣女”菲利斯。
原来菲利斯是个不折不扣的“战争贩子”,她通过化用各种身份与假名在全世界各地掀起纷争,引发混乱,就连一时大名鼎鼎的【XANADU】都跟她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菲利斯”这个名字与身份自然也只是她无数谎言里的一个,至于她的真身与背景,则神秘到连这份文档都没有记载。
而闪存盘里的其他内容除了菲利斯犯下的那些令人发指的战争罪行外,还有一部分资料表明她与【霞之鸟】有关,马德兰一直苦苦追寻的“碎片持有者”就是她。
因此哪怕事先有所预感,可当真的看完这些资料后,马德兰与努瓦尔还是大受震撼,他们没想到菲利斯与自己的渊源竟如此之深,一个是【霞之鸟】,另一个则是【XANADU】,这伴随着两人的“诅咒”如今都集中到了菲利斯身上,接下去要做的事自然不言而喻。
事到如今已不是纠结阵营或立场的时候,为了探寻最后的真相,马德兰与努瓦尔当即决定再度组队,活捉菲利斯,誓要从她口中撬出更多情报并让其为犯下的滔天大罪赎罪。
不过马德兰等人毕竟才刚刚经历一场大战,无论人还是机体都都需要修养调整,因此在弗雷与珂赛特的劝阻下,众人决定先行休息一天,用最快速度调整好机体状态后再行出击。
而也就是马德兰他们休息的这天凌晨,在【科尔基斯岛】全境都处于有史以来最深的黑暗时刻之际,次郎被叫到了菲利斯的办公室内进行单独会面。
菲利斯坐在办公桌后,用她的精湛演技让眼眶始终保持着红肿湿润,声音里更加夹杂着难辨真假的哭腔,不过这一切相比起陷入绝望、脸色苍白的次郎而言,只能说假的永远比不上真的。
“我想你已经听说了……”菲利斯说着,放在桌上的手掌默默捏成拳头,“阿宏……牺牲了。”
次郎抿紧嘴唇,在最敬爱的人面前,他不想崩溃。
“我们找到了失踪的士兵,结合录像和阿宏部下的说法,很显然是【多瑙河】的人用假身份混进了救灾队伍里,阿宏识破他们后就去追击,结果不幸遇害。”
“……”
“而就在阿宏刚牺牲后不久火山就喷发了,结合他们一个劲地赶往火山的动作,不难推测是他们引发了火山喷发……”
次郎的拳头瑟瑟发抖。
“我知道这很难让人相信,可是……马德兰他……”菲利斯刻意顿了下,“他是【多瑙河】的团长,又是被我国的通缉犯,无论实力还是动机甚至人证物证都指向了一个结果……”
“为什么……”次郎既悲愤又迷茫,“为什么他要这么做……我明明……他明明……向我保证过的……我那么相信他的……”
“都怪我。”菲利斯起身来到次郎面前,将他拥入怀中,悲痛万分地说道,“阿宏才是对的,外人终究不可能真正地跟我们站在一起,马德兰是拿钱卖命的佣兵,不是路见不平的义士,他所做的一切,他应该具有的职业道德就不该用人之常情去推断,这恐怕……是他背后的资本所策划的,先是取得我们的信任,再引发危机将我们尽数消灭,最后天降神兵接管一切,确实,这样做的话比在外部发动一场入侵战争成本要低太多了……”
次郎此时已经听不进任何分析,实际上进入他那空白大脑里的只剩菲利斯那悲怆的声音。
“我只剩你了,次郎……”菲利斯更加用力地抱紧次郎,“我好怕……我现在才知道自己有多没用,我甚至连【AWT】都不会驾驶,我对不起所有人,我辜负了你们的期待……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没能……保护好大家……”
“您没错……”在极致的悲痛深处,次郎找到并抓住了那最终的答案,“错的是那群骗子,是那群想要毁灭我们的人渣……”
“次郎……”菲利斯深情俯视着次郎。
“就算只剩我一人,我也不会放弃。”次郎抬起头,泪眼汪汪地仰望着菲利斯,“我会保护您,而且这次不会再有任何迷茫了,您是我们唯一的希望,阿宏他们宁可牺牲自己就是为了您,只要您还活着,这个国家就有希望,所以不要放弃,我们最后……一定能赢!”
听到这话,菲利斯勉强挤出一丝微笑,“我真是个……无可救药的女人……一次次地利用你们……”
“我……不,是我们……也甘愿被您利用,毕竟这都是为了同胞,为了未来。”次郎坚定不移地说道。
“我该怎么报答你的付出……”
“做好您分内之事,像以前一样在逆境里指挥、带领大家走出去。”次郎说道,“就算我们都牺牲了,只要您还在,我相信您就一定可以带领新的人民创造奇迹。”
次郎话音刚落,菲利斯的唇便吻住了次郎的嘴,这让少年脸颊一红,原本好不容易坚定下来的思维再度变得混乱,而身体则与之相反,彻底紧绷。
菲利斯趁机用双手捧住次郎的脸,将舌头探进他的嘴里,给予了他更加热情的深吻。
临到二人嘴唇分离时,舌尖拉出的细丝在灯光下熠熠生辉,面红耳赤的两人凝视着彼此,不约而同地露出了一抹无奈又复杂的微笑。
“如果我不是圣女……不……哪怕没有发生这样的危机,说不定我们就能……”菲利斯话还没说完,次郎便皱起眉头,对她敬了个礼。
“我会用自己的生命保护你,不止因为我是你的子民,也不止这是阿宏他们的遗志,还因为我会证明自己已经是个合格的战士,一个真正的男人,所以请你好好地看着我,等我回来!”
事已至此,菲利斯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微笑着点了点头。
次郎离开后,菲利斯刚坐回椅子上,赐克便从隐藏门中走了出来,他边走还边用打趣的语气评价起菲利斯刚才的表演:“我看你不该叫圣女,叫‘魔女’更合适,那可怜的孩子被你迷得一愣一愣的~”
“可怜?”菲利斯不屑地扬起嘴角,“真没想到能从你嘴里听到这词。”
“不可怜吗?”赐克站到窗台旁,仰头眺望起那片漆黑的夜空,“明明他没任何取胜的可能,哪怕就是什么都不做好歹也能苟活下来,你却让他去送死,毫无意义啊这种行动……”
“我让他去跟最爱的朋友们团聚,临别前还送了他最想要的东西,我可是很仁慈的~”
“也是~”赐克轻笑了下,“青春期嘛,能想得通就怪了,既然这是他的命又能怪谁呢。”
“所以我下一步该怎么办?”菲利斯扭头看着走向自己的赐克,“这个国家已经完了,实验也进入了最后阶段,【父亲大人】那边该有新任务了吧?”
“在回答你之前,你能告诉我……”赐克意味深长地用余光凝视菲利斯,“为什么要炸死那些平民吗?你刻意把他们留下,又在撤退途中用飞弹炸死,这有什么意义?”
“如果我不炸死他们,你心心念念的管义文先生就要被拖累到死了。”
“那你大可一开始就不留他们。”
见糊弄不过去,菲利斯只能坦白,“我想让他感受到更深的绝望。”
“哦?”赐克眯起眼睛。
“真正的绝望就该是先给与希望再夺走才会产生的,就在他们以为真能救到人时再把那些人杀光,他们就会悲愤,懊悔自己的无能,只有这样……才能尽量调动出他们的情绪。”菲利斯得意洋洋地挺起胸膛,“想学习人在绝境下会做出什么反应,这不正是【父亲大人】分配给你我的课题么?”
“呵……”赐克咧嘴笑了,他将手盖在菲利斯头上轻轻抚摸,“你做得很好……是啊,为了人类的未来,我们得先测试出极限,所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
“所以下一步指示是什么?”菲利斯好奇地看着赐克,赐克则心满意足地微笑着。
“等你的【父亲大人】收到真正的【A.R.K】后自会做出决定,在那之前……”赐克缓缓转过身去,“你就爱做什么做什么,别离开这座岛就行。”
“那你呢?”
“嗯……”赐克停下脚步,若有所思,“我也有点累了,想休息会。”
菲利斯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可又说不出什么。
“总之我很满意……”赐克的手指因兴奋而情不自禁地颤抖起来,“我果然是个天才,哈哈哈哈哈~”
赐克欢笑着消失在了隐藏门的另一侧,菲利斯则目送着他的背影离去,全然没有察觉到自己后脑勺处那隐藏于头发深处的微小接口……
第二天——
由于大量部队都被用于救灾,加上马德兰与努瓦尔来势汹汹和机体优势,【秽翼魔鸟X4】与【狼鵺】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从【可卡雅安】一路北上杀到了【普萨特贝亚】,此时离菲利斯所在的总统府可谓是近在咫尺了。
而率领首都卫队进行最终防御的,则是次郎所驾驶的【猎虎者·勇士S】。
十三台【猎虎者】虽都有誓死捍卫首都和圣女的决心,可他们的战斗力在有着机体性能与愤怒加持的马德兰与努瓦尔面前根本不值一提,微妙的是,由于知道次郎的座机所在,两人都刻意避开了对他的攻击,直到卫队只剩次郎一人后,两机仍无视他准备前往总统府。
“给我站住——!”悲愤交加的次郎怒吼着用【猎虎者】撞向【秽翼魔鸟X4】,可如此单纯的攻击被马德兰轻易躲开。
“别闹了!”忍无可忍的马德兰大喊道,“你知不知道下令引爆火山的就是你现在要保护的圣女啊!”
“——!”
见次郎停止了行动,马德兰趁热打铁解释道:“她根本不叫菲利斯,更不是这个国家的皇室后代,我们都被骗了,别再为那种战争贩子卖命了!”
“……你有什么证据?”次郎低着头,语气阴冷可怖。
见次郎似乎有了沟通的意愿,【秽翼魔鸟X4】对【狼鵺】使了个眼色,心领神会的努瓦尔便加速朝着总统府冲去,次郎刚想去追击,【秽翼魔鸟X4】的一发穿甲弹便击毁了它刚举起步枪的右手,爆炸震得次郎头晕目眩,自然也错失了追击【狼鵺】的机会。
“马德兰——!!”孤立无援的次郎直呼马德兰的名字,驱动【猎虎者】举剑砍向【秽翼魔鸟X4】。
马德兰轻而易举地挡住了次郎的斩击,并再次用严肃的语气劝他道,“连我也被骗了,我确实要对现在的情况负责,但你不一样,你得活下去!为了阿宏他们!”
“你没资格提那个名字——!”几乎失去理智的次郎试图近距离射出飞弹,好在马德兰眼疾手快,一拳砸得【猎虎者】失去平衡,来不及锁定完成的飞弹直接朝天发射,在千米高空炸出四颗火球,燃红了一大片黑云。
“是你们杀了阿宏!”次郎继续对着马德兰发起猛攻,而马德兰也自知理亏,无法反驳只能频频后退。
“我们没圣母到被人拿枪顶着脑门还不会反击。”马德兰说道,“但你不一样,你现在知道真相了,就别再干蠢事了!”
“狗屁真相!”次郎反驳道,“那些话是谁告诉你的?!如果是菲利斯大人引爆了火山,证据是什么?!”
这一反问问住了马德兰。
要把克蕾雅供出去吗?
不,这没什么意义。次郎不认识克蕾雅不说,就算坦白了,克蕾雅作为敌人,从常理上是根本没有任何信任可言的,更不要提她在【科尔基斯岛】做了那么多坏事。
“答不上来了吧!”马德兰的沉默反而加剧了次郎的认知,“你们没有证据,我有——!是你们绑架了士兵,是你们冒用了假身份杀了阿宏引爆了火山,现在居然还想污蔑菲利斯大人——!你怎么敢——!”
事已至此,马德兰知道自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于是只能狠狠心,冒着伤害次郎的风险对【猎虎者】展开反击。
而双方的实力悬殊之大,短短三招过后,次郎的【猎虎者】身上的武器就被尽数除掉,失去了任何再战的能力。
“你要恨我就恨吧。”马德兰神情复杂地看着那站在原地遍体鳞伤的【猎虎者】,“反正我本来也没指望你把我当什么好人,但是……我想你活下去。”
“活下去……”次郎哽咽道,“你怎么有脸说这种话的……”
“……”
“你给了我希望,然后又亲手夺走了它,现在……甚至还想杀了我好不容易得到的爱……”次郎孤注一掷地启动【猎虎者】,一头撞上【秽翼魔鸟X4】,并用极限动力抱住了它,“你叫我怎么活得下去,马德兰——!!”
【猎虎者】的动力部开始过载输出,再这样下去产生的爆炸必将吞噬【秽翼魔鸟X4】,而这显然正是次郎的目的,他就是想与马德兰同归于尽。
关键时刻,一发飞弹从天而降,不偏不倚地炸中【猎虎者】的躯干,产生的粉末随着冲击波进入了它的各处关节,直接导致线路故障,动力也随之戛然而止,次郎的自爆战法终究还是没能奏效,而马德兰抬头看去,【瓦尔哈拉】分离出的上半部分战机形态正在自己头顶盘旋。
“都这种时候了就别意气用事了。”操纵战机的凯伊忍不住吐槽道,“他可是要杀了你。”
马德兰沉默不语,只是默默望着眼前那被炸得驾驶舱开裂的【猎虎者】,置身其中的次郎此时全身满是血污,一动不动。
“对……不……”次郎沙哑的声音通过因损毁而时断时续、充满杂讯的线路传入马德兰耳中,而他甚至没能说完这句话便断了气。
最终次郎道歉的对象究竟是谁呢?
是他迟迟没能理解的阿宏?
还是壮志未酬的同胞们?
最后一刻给予了自己爱的菲利斯?
亦或是……
马德兰唯一能肯定的是,自己永远也得不到答案了。
他痛苦地看着那片漆黑的天空,自己这一路来到底都做了什么?似乎只是白忙一场,不……甚至是让无数年轻人白白丧命。
是什么导致了这个结果?
赐克等人的阴谋?自己的愚蠢和无能?
总统府处传来的爆炸中断了马德兰的反思。
是啊,战斗还没结束。
“唔——!”凯伊突然感到无人战机的操控变得困难不已,“信号……越来越差了……我快控制不了……你千万……”
就连通讯也变得愈发模糊——这显然是【A.R.K】在干扰。
总要有人为此付出代价。
【秽翼魔鸟X4】告别了那可怜少年的遗骸,朝着总统府继续长驱直入,准备在那里展开第三次决战,而马德兰确信,这将是最后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