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早之前——
走了另一道门的特拉维斯等人沿着通道来到了机房大门前，尽管几人一路上都非常警戒，任何风吹草动都会引起他们的极端注意，可直到了终点也没遇到任何敌人或防御火力，就连通道本身也是单纯的一路到底，不存在什么岔路。
虽说考虑到要在海底山脉兴建工程的难度，尽可能简化结构是可以理解的，可如此直白的道路还是让人心生疑虑，以至于就算站在了机房的大门前，五人也都是面面相觑，不敢轻举妄动。
关键时刻，还是努瓦尔挺身而出，只见他驾驶着【狼鵺】上前一步，二话不说举起链锯剑直接撕开紧闭的自动门，做法之粗犷让凯伊和艾德都愕然了。
反倒是特拉维斯吹了个赞许的口哨，“哦~还挺有魄力的嘛，不愧是马德兰看上的男人。”
“这已经不是魄力不魄力的问题了吧？”艾德抱头大喊，“万一出事怎么办？”
“你还不明白吗？”努瓦尔的【狼鵺】一步步走进机房，“如果赐克想下手，那我们根本活不到这里，而且我们可没时间慢慢玩什么黑客破解门的小游戏。”
“就是这样~”特拉维斯随后跟了进去。
“但反过来说，既然他大大方方地让我们到了这个地方，那……”从狭隘通道进入机房的凯伊瞬间感到豁然开朗，与这间陈列着无数服务器机柜的大型机房相比，【AWT】都显得那么矮小，“这里恐怕也没多少料可以挖了吧？”
凯伊话音刚落，一声重响便从【瓦尔哈拉】后方传来，紧接着便是一阵不小的震动，众人连忙回头一看，厚重的闸门已将出入口堵死。
“啊啊啊啊啊，我就说嘛，哪有那么简单的！”艾德惊呼。
“这个闸门……”雷亚操控【瓦尔哈拉】的机械臂敲了敲闸门，“……看样子短时间内很难破开了。”
“一口气火力全开的话倒也不是不可能。”特拉维斯抬头看着那百米高的天花板，“不过这毕竟是海底，要是一不小心把机房炸塌了我们都得喂鱼了。”
努瓦尔来到闸门前用链锯剑尝试锯了下表面，虽然磨出了不少火花，但在锯了大概十来秒后，闸门表面还是留下了一道不浅的伤痕。
“看来出去就只是时间问题了。”特拉维斯松了口气，“不过这也就解释了赐克那家伙为什么那么主动了，原来是想把我们关在这免得去打扰他跟马德兰的决战啊。”
虽不是什么命悬一线的危急关头，但都到这步了还被赐克给“玩”了一把，众人内心自然免不了有些生气。
“所以我们现在怎么办？”艾德尴尬地看着其他队友，“就这么干等着把门锯开？”
“不……”凯伊将目光投向了那些高耸的服务器机柜，“只要硬件还在，就有可能复原数据，哪怕只是零星的碎片也好，我们总得挖点‘特产’带回去。”
“嗯。”特拉维斯对这一决定显得非常满意，接着他便扭头对【狼鵺】说道，“那么苦力活就交给你咯。”
“不需要完全把门锯开，只要算好受力点，把炸药放到对应的位置就能炸掉闸门。”努瓦尔答道，“这些单调的工作我可以交给机载AI完成，你们帮我把【狼鵺】也连接到服务器上，我也有东西想找。”
“可是万一【A.R.K】顺着网络入侵【狼鵺】的话……”艾德担忧地说道。
“它想这么做的话早做了。”努瓦尔看向了机房的某个监控摄像头，“马德兰有马德兰的测试，我们也有自己的测试要过。”
“好好好，人多力量大嘛~你要能一人干两人活那求之不得。”特拉维斯轻松自若地笑道。
于是在接下去的时间内，精英黑客们使出浑身解数，开始在数据的海洋中“遨游”，试图从这片大海里捞到那枚存储着真相的“针”。
在数据之海中漫游了近十分钟后，独自一人位于驾驶舱里的努瓦尔忽然看到了一个文件夹，那文件夹的黑色图标在一众白色图标里显得格外显眼，努瓦尔本能地点开它，结果映入眼帘的资料让他瞠目结舌，一时都不知该作何反应。
“为什么……你会……”努瓦尔不愿相信自己眼前的景象，这是他根本无法想象的真相，为了稳定住自己的情绪，他只能先欺骗自己说这不过是【A.R.K】或某人制造的假资料，可在好奇心和极度的愤慨中，他还是选择将那文件夹里的所有资料都剪切到了【狼鵺】的硬盘里。
其实文件夹里的资料又多又杂，就算拷贝也需要花上好几分钟，但被那个名字和照片震撼到的努瓦尔此时根本无暇顾及文件夹里的其余内容，只是大脑一片空白地呆坐在座位上。
直到“嘀——嘀——”的提示声响起，努瓦尔的思绪才被扯回现实，资料也已被剪切到了【狼鵺】的硬盘里。
迅速整理好状态的努瓦尔驱动【狼鵺】转身对其余两机说道，“洞已经挖好了，把刚才经过计算装填的那几发炮弹给我。”
“拿。”【百鬼】拿起一发炮弹递给【狼鵺】，“话说你们几个有找到什么线索吗？”
“资料被清除得干干净净，留下的都是些垃圾。”凯伊说道。
“你呢？”特拉维斯对着正在往孔洞里塞炮弹的努瓦尔问道。
“……”努瓦尔沉默了两秒后冰冷地答了句：“没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只能说是意料之中吧。”特拉维斯挠了挠后脑勺，“整个数据库也翻得差不多了，那我们就赶紧撤退，没准还能帮上马德兰的忙呢。”
“等等。”雷亚忽然出声。
“你找到什么了？”凯伊皱起眉头。
“虽然只是一张照片，但是……”雷亚将找到的东西共享给了处于同一网络的其余两机，所有人都得以在屏幕上看到了那张照片。
照片的内容看起来像是一座机库，机库里放满了各种机械部件。
“这有什么……”看到照片的第一瞬间特拉维斯也只是觉得眼熟没有多想，但在仔细观察过后，他注意到那些似乎是战斗机部件，并且其中一片鸭翼引起了他的警惕，“等等……这是……【霞之鸟】的部件吗？”
“就算是又有什么奇怪的？”艾德不解。
几乎同时发现端倪的凯伊和努瓦尔不由得皱紧了眉头，通讯线路里的氛围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凯伊混乱了。
“所以说怎么了啊？谁给我解释下。”艾德很是无奈。
“你看看这张照片的拍摄时间和经纬度坐标。”反应过来的特拉维斯同样陷入了迷茫。
得到提示的艾德立马将目光集中在那照片的拍摄时间和坐标上，结果让他大吃一惊，“这……这怎么可能？这照片是2035年拍的？比【霞之鸟】诞生还早了十年啊？原来【霞之鸟】那么早就在进行开发了？那团长他……？”
“并且这个坐标……”努瓦尔缓缓说道，“它曾经是【企业联合】的飞地，现在的【欧菲市】。”
“虽然硬要解释也不是不行，但是2035年的人类真的有能力制造出【霞之鸟】吗？要知道那时候离【巨魔MK1】投入实战也就2年。”特拉维斯绞尽脑汁地想要找到答案，“而且如果【霞之鸟】那么早就存在的话，那马德兰的开发又算什么？”
没人能够回答这个疑问，更没人敢擅自回答。
本以为能在这里找到所谓“真相”，结果反正是跳进了另一个大坑。
赐克·斯缇与【A.R.K】，这对组合背后究竟隐藏了多少秘密。
与此同时，【欧菲市】的某处——
一位青年提着个造型诡异的保险箱来到端坐在办公椅上的某人面前，只见他小心翼翼地将保险箱放到桌面上并解锁打开盖子后，一颗人类大脑赫然出现在那人面前，得益于定制的维生装置，这颗大脑至今都还“活”着。
“这就是‘人类的未来’……”某人看着眼前的这颗大脑，嘴角轻扬。
两天后——
贝娜妮的墓前多了一束鲜花，珂赛特独自一人静静地站在墓碑前，只见她微笑着举起剪刀，向着自己的后颈伸去——
咔嚓。
在一阵阵清脆的剪裁声中，寄托着思念的蓝色发丝随风飘向远方，短发的珂赛特仰望着，目送着它们的远去。
站在远处旁观的弗雷微微一笑，她心中的一块巨石终于可以落地了。
弗雷起身走向轿车，艾德见状连忙为她打开车门，坐在司机位上的凯伊倒是依旧一脸冷漠地看着前方。
“所以他这次得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弗雷用后视镜看了眼坐在后座的雷亚和艾德，“他们两个可是临时入团的，正规手续都没办，这事还等着他回来处理呢。”
“不知道。”凯伊答道。
“反正老板们都不在，那我就直说了吧，这次是克劳迪娅给他做的局吧？”弗雷看向凯伊，“我们前脚刚把所有外部势力都清空了，【泰坦】的人连带着船队就过来接管【科尔基斯岛】了，你要说这是巧合，谁信呢？”
“……”
“当然，我不是说你给克劳迪娅打小报告。”弗雷继续说道，“多半是特拉维斯说的吧？以他能够帮【金恩】干活为筹码，联合克劳迪娅演了这出大戏，里应外合拿下了那个国家。这回克劳迪娅在【泰坦】里的名望要上升不少了。”
“就算真是这样又能怎么样？”凯伊反问。
“谁知道呢，谁也不晓得明天会发生什么事。”弗雷见凯伊有些不耐烦，于是识趣地放弃了追问。
只是弗雷可以放下，马德兰却做不到。
在看到【泰坦工业】的船队登陆【科尔基斯岛】的瞬间，马德兰就意识到了异样，于是他顾不上刚经历过一场大战的疲惫，当即要求去见克劳迪娅，而克劳迪娅这边因为要负责善后，同样也需要尽快见到马德兰，于是双方一拍即合，约定在了今日相见。
在看到克劳迪娅后，马德兰强行压抑住内心的悲愤，将自己心中的猜想一一向克劳迪娅提出，大局已定的克劳迪娅也没有遮掩，大方承认了自己确实利用马德兰，联手特拉维斯拿下了【科尔基斯岛】这一战略要地。
这场对质结束得如此之快，克劳迪娅态度如此之淡定，反而出乎了马德兰的意料，他当然知道商场如战场的道理，也从来不会对这些资本家抱有绝对的信任，只是他万万没想到克劳迪娅的下限如此之低。
“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因为你的野心而死……”空有一腔怒火却不知如何发泄的马德兰只能愤怒地瞪着克劳迪娅，“他们可都还是孩子啊！”
“我没有安排任何人去杀害谁，这场战争从头到尾我也没有下场参与过。”克劳迪娅平静地面对着马德兰的指责，“我只是相信你能够完成任务罢了。”
“……你！”
“管义文。”克劳迪娅露出复杂的眼神，“你有一个优点，但这也是你最大的弱点。那就是你太感情用事了。”
“……”
“如果你要因为我利用了你而恨我，可以。但是这能改变什么呢？就算没有我，也会有其他人利用你。”克劳迪娅解释道，“我不会把自己说成是完美无缺的圣人，但你也该收收那理想主义的英雄气息了，否则棋子永远就只能是棋子，当不了自主行动的棋手。”
“……”
“这是我作为一个朋友给予你的忠告。”
“没有了人性……”马德兰颤抖着，“还能算人吗？”
“在当一个人之前，我们首先得意识到自己是动物，这个世界不是乌托邦，而是充满了尔虞我诈的丛林。”
“就因为每个人都这样想，所以战争才会持续不断！”
“那你想怎么样？让所有人都停止争斗？靠什么？几句话吗？”克劳迪娅反驳道，“你我能走到今天，靠的就是我们的力量，因为你的力量足够强大，所以你才能活下来，事实有时就是这么简单。”
“……”
“实现理想的前提是，你必须有足够的力量，你得活着。”
“这种事我当然知道。”马德兰不耐烦地打断克劳迪娅。
“不，你不知道。”克劳迪娅斩钉截铁地说道，“你直到现在都只是想寻求一个解脱的机会，你追求的是死，所以你最后才会把自己暴露在赐克面前。”
“——！”
“不要再沉浸在过去了，更不要再因为眼前的一点小火光就忽略了周围更大的丛林。”克劳迪娅语重心长地劝道，“我们都已经迷失在这片丛林深处了，只靠那一点点光芒是走不出去的，想要脱身的唯一办法就是征服这片丛林。”
“为了理想就必须有所牺牲……”马德兰从克劳迪娅的眼里看到了和赐克类似的光，他无助地问道：“可到底要牺牲多少才算完……”
“爱惜自己羽毛的鸟是飞不高飞不远的。”克劳迪娅说道，“有时候自己就是得冒着弄脏羽翼的风险才能撑开翅膀为其他小鸟遮风避雨。”
马德兰没有否定克劳迪娅的说法，其实正如她所说，自己确实是只爱惜羽毛的鸟，所以当初才会逼珂赛特做出那种选择，进而导致了贝娜妮的事。
然而这并非马德兰沽名钓誉，只是他总会想起自己与菲的过往，想象着如果菲此时还活着会如何帮自己。克劳迪娅等人所说的“感情用事”，恰恰是菲留给他的最后一道曙光，是他无论如何也不愿抛弃的事物，而在排除掉菲的曙光后，真正的他也确实如克劳迪娅所说的那样，不过是一具渴望死亡的行尸走肉罢了。
当马德兰沉默时，克劳迪娅知道他肯定又陷入过去，于是她开始念出那些名字：“凯伊、弗雷、艾德、雷亚、珂赛特……”
马德兰缓缓抬起头，迷茫地看着克劳迪娅。
“他们都还活着，还有候鸟需要你的庇护。”
马德兰松开了手掌。
“就算要死，也该是为了保护候鸟们而死吧？”
当克劳迪娅说出这话时，马德兰脸上露出了一抹令人同情的心酸笑容。
也就是从这一刻起，马德兰决定做一只黑色的鸟，乌鸦。
“看来马德兰回来了？”尽管内心有些不忍，但克劳迪娅还是重新展现出了平日里的高雅姿态，因为她清楚，自己是不能同情马德兰的，否则只会让他再度陷入名为“过去”的诅咒。
“也没有什么回来不回来的，只是感觉……”马德兰看向窗外，眼睛微微眯起，“今天的阳光是不是太刺眼了……”
“没话题聊不需要尬聊天气，反正我这需要解决的问题一大堆。”克劳迪娅表情变得严肃起来，“我在【欧菲】遇到点麻烦。”
“麻烦？”马德兰仔细一想，凯伊等人交给自己的那张照片里也与这个都市产生了联系，“这不是你们的掌控范围么？谁还能给你添麻烦？”
“你知道，欧菲都市是一个接入了新型人工智能技术的高科技都市，原则上应该是这个世界上最安全的商业之都……”克劳迪亚顿了下，“但是，前段时间企业联合最近通过了新的【情报管制法】……”
“这个法规是和欧菲这个高科技都市的深层情报网机能配套的。在这个法规的管理下，都市管理者需要多数企业代表的席位才能够启动深层网络情报审查……你知道的，企业间互相不对付，金恩不提，中间企业最近摇摆不定，毕竟大家各有各的黑灰产业在桌子底下活动，在这种情况下无论谁探查深层网络，总会受到另一方的制约……”
“结果就是导致，管理局被法规束缚，欧菲都市某种程度上变成了罪恶之都”
“明明是保护市民利益的法规反过来变成了关住执法者的笼子……”
“这不挺好么，对你来说，又可以暗搓搓干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了。”马德兰有点故意调侃的意思，“该不会，你和代表们的关系不好吧？”
“这不是好不好的问题，联合里没有永远的朋友和敌人，只有利益。但作为当年莱因哈特事件的当事人，在这个框架下我们占不到什么好处，而且推动这个条例的人明显就是针对我们来的。”克劳迪娅把手边的文件夹递给马德兰。“法规有利有弊，别人能钻的空子，那就同样适用于你。我给你安排了新的身份和任务，好好看看吧。”
“原来如此，要把暗中使绊的家伙揪出来吗？”马德兰接过文件夹后迅速翻了几页，随后便看到了一张印着【戈尔贡？】的纸，上面没有其他内容。
“戈尔贡？”马德兰拿着那页纸问道。
但从克劳迪娅那冷漠的眼神来看，马德兰知道是需要自己去查明的事。
马德兰识趣地将那页纸放回文件夹里，“只是我之前说的那两件事……”
“就一张照片说明不了什么问题，而且既然跟【欧菲】有关，那你去了也顺道能够调查。”克劳迪娅顿了下，“至于你说的那个叫‘努瓦尔’的佣兵……我这边也没有关于他的线索，但我会继续帮你追查的，一有消息就通知你。”
“看来接下去有得忙了。”马德兰感慨道。
“生活不就是这样吗？”克劳迪娅已经埋头于工作中，压根看都不看马德兰一眼，“之前的烂摊子还没收拾完，新的问题就又冒出来了。”
马德兰耸了耸肩，在与克劳迪娅道别后走出办公室，匆匆消失在了茫茫人海里，全然没有注意到一双双“眼睛”交织成的天罗地网早已将他的一切言行举止罩在其中。
【目标：管义文 生理状态：良好 当前受威胁程度：低】
【执行下一阶段任务可行性 评估中……】
【评估通过，准予执行】
【任务启动，代号：戈尔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