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观世界只是精神而原始的，还没有意识的诗篇---谢林
辰历
11682年3月11日
从小木屋出来的路上，我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这个所谓的奥泽镇，不远处可以看见一抹郁郁葱葱的森林，据薇尔拉的话来说的话，奥泽镇三面环林，而另外剩下的一侧则是通向别的城市的官方道路和沙漠，年年神庭都会派遣专门的魔导使来对道路安全进行维护，以免其被沙漠中出没的沙虫或者活动仙人掌一类的怪物破坏。而森林的那侧，则是靠近魔族的一侧，森林之外，是一处海拔之差接近三千米的断崖，魔族生活在那断崖之上的世界。
而由于地理位置不适合派兵驻守的关系，神庭派遣了一位所谓的炽天使级神谕骑士驻守在那里。若是魔族想在这边对神庭联邦进行攻击的话，那位炽天使级骑士会在第一时间出手剿灭魔族。
我一边听着薇尔拉的解释，时不时侧过头看两眼这位生活在奥泽镇的女仆，老实说哪怕放在我原来的那个世界，这样的长相也还算是清秀可爱了，再加上这样面对生人时比较慌张，但稍微聊一下就能熟络起来的属性的话，不知道这个世界会给她什么样的评级……对此我不得不承认一下自己LSP的属性。
而在奥泽镇的中央，有着一个画风完全和其他建筑不一样的存在，那是象征着神庭权威的教廷集会所，占据了奥泽镇三分之一甚至以上的位置。而它的顶部直入云霄，我莫名想起了现世流传的一个有关于巴别塔的传说。这里也是除我之外，其他的勇者们现在身处的地方。
“那个，叶川集先生，“在我走到集会所入口的时候，我看见了两个身穿银白色铠甲，胸前闪烁着看起来像是法阵一般的光芒的骑士驻卫在原地，一看就是两个不大好惹的高手。这时候，薇尔拉转过身来对我说，“对不起，前面的门我不能进去，请恕我先离开了，里面的道路会有骑士先生带您进去的，期待和您的再次会面。”薇尔拉行了个礼，说。
“好，再见啦，薇尔拉。”我点了点头，走向前去。两侧的骑士将门推开，我顺势走了进去，骑士们跟在我的身旁，门缓缓关上。
进入集会所，不出我的预计，这里的一切都染着一层近乎病态般的银白色，我不知这个所谓的神庭信奉的是什么样的神明，和现世的基督教徒是否有些许相同或者不同的地方，只能随着两位骑士的脚步向前走着。
嘛，这种时候，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当我走出门口那条漫长的走廊，来到大厅里的时候，我才明白了这栋建筑的内部构造，它由两道位于大厅中央的螺旋式的楼梯向上蜿蜒着，分层次区分开了数层走廊，形形色色我看不清的面孔，站立于两侧的走廊上，而每隔十米或者拐角的位置，都有和我身旁两人相似的身穿骑士铠甲的人站立着，加起来有着数十层之多。
这样的建筑，确实塞的下一万多个和我一样的勇者。不过，在那之中，我似乎看见了一些不像是人类的存在，要么长地像是老虎或者蜥蜴，要么就是长着一对精灵般的长耳朵。
“先生，为了方便和您的会面，维克斯阁下将您的同伴尽可能地安排在了较低的楼层第六层。接下来的路请随我们一起走，不要东张西望。”
“好，好的。”我点了点头，随着两位骑士一路向上前行。
来到了第六层。在这里，我见到了我的几位熟人。
萧见维，林言鼎和他的小弟们。
还有楚月寒和她的未婚夫……呃，姓徐的大少爷。
“所以，这是什么状况？”在两位骑士离开之后，我侧过身，问着身旁的平头男子。
“啊……这个嘛。”萧见维笑了笑，“老实说我们也不是很清楚，哪怕你问任何一个人都没有用，因为除了告诉我们我们全都是勇者之外，别的事情他们一概没说。我们每天除了睡就是吃饭聊天，就在后面那个门里头。”他回过身指了指身后一扇刻着古老花纹的大门。“我估计这里头也是一种魔法构筑的空间吧，毕竟感觉这整栋建筑虽说很大但也不大可能容得下我们所有人。“
什么也没说么……
“所以，那边那个是你的小弟么，鼎哥。”这时候，身后有人说。
我侧过脸，看着那明显染了一头金色短发的男人坐在沙发上，林言鼎则坐在一旁，两个人像是俩谈生意的生意伙伴似的。而楚月寒则坐在他的身旁，像是有意避开了我的目光似的看着另外一侧。在他们的身后，密密麻麻地站着其他的一些人，应该都是他们的跟随者吧。
这个人应该就是徐大少爷了吧。
“徐顶峰，S城三大集团之一的少爷。你输给他不亏。“萧见维耸了耸肩对我说。
“合着在异世界还接着摆架子呢。“我无奈地说。
“反正就那样呗，那俩人手底下都有些帮手什么的。嘛，也不是所有人都在那边就是了。除了我们俩之外还有不少人并不想拉帮结派的。”萧见维想了想，“有些人觉得在这种陌生的地方该团结起来，有些人又觉得只能靠自己，就是那么回事儿。”
“好吧。”我点了点头，说。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想法，倒也确实是这样。
我不禁侧过脸去小心翼翼地观察徐顶峰脸上的表情，虽然没看出什么异样，也不知道是林言鼎没和他说我曾经觊觎过他未婚妻的事，还是人家根本不屑于理会这样的事呢。
“肃静。”突然，一个声音在广阔的大厅中响起。
“恭迎维克斯主教阁下。”环绕在长廊里的骑士一同越过了长廊，从或低或高的地方一跃而下，在大厅的前方一齐左膝下跪。
整整三百名银白色的骑士组成了方队，迎接那个人的到来。
大厅瞬间寂寥而无声，只有权杖叩击在地面的声响回荡在整个空间里。
一位身穿火红色长袍的老者，佝偻着背缓慢地前行着，他的头发早已落光，只有胡子倒是像个西方老头那样密密麻麻地蓄在了一起。
“免礼。”他的声音苍老，却仍然有着一些源自年轻的气势残留。想必在很久以前的时候，他也是一位德高望重的掌权者吧。我想起来以前看的诸如《哈利波特》一般的电影里头的那种魔法学园校长一样的角色。
维克斯抬起头，看向站在长廊里的勇者们。由于距离太远，我无法从他的表情中看到什么，但是，总有种说不出的感觉萦绕在我的心头。
“最后一名勇者，终于在早晨的时候苏醒了。”维克斯主教淡淡地说着，我感觉他朝着我的方向看了一眼。“那么，也到了向诸位，说明这次勇者召唤的目的了。”
“你们也许想问，为什么要把你们召集到这个世界，对吧？”维克斯顿了顿，说，“这里，是一个与诸位原本所在的世界，或许截然不同的世界。哪怕你们原本语言不通，在这个世界也不再有隔阂，这是神所赐下的伟业。”
“这个世界，被神的光芒所照耀着，神端坐于座，降下祂的天使，于每个人的身上，为我们抵抗黑暗。”维克斯用手指了指在地上单膝下跪的那些骑士。“神把力量降临在他们身上。同时，也在你们身上。每一位尊贵的神谕骑士，他们的祖辈们或者他们自己，都是从别的由神所创下的世界，召唤至此，也就是你们勇者。”
“可是神的光芒，并不能照耀到这世上的所有地方。”维克斯顿了顿，说。“五年前，辰历11675年的时候，魔族从世界的另外一端，他们所被放逐的炼狱中，再次对我们发动了攻击。那一战，最终在卡诺斯平原拉下了帷幕。三位炽天使级神谕骑士回到了神的怀抱，回到了他的御座之下，他们分别是‘悯圣’，‘戒刻’和‘刑架’。他们，为了守护诸界，燃尽了自己最后一丝生命，而这其中，也包括了前代教皇冕下‘悯圣’。现在，由他的教女摩拉冕下，暂继他的称号和地位。除此之外，还有数不尽的智天使，权天使，力天使级神谕骑士，在那场战争之中献上了自己由神所赐下的力量和生命。所以，枢机院在请示神命之后，对我和其他几位枢机主教发出了神谕，要求我们在各地进行一次勇者召唤。这，就是诸位来到此地的原因。目前站在此地的诸位，一共是四千六百三十二位。剩下的一万名勇者，则在其他地方接受了召唤。现在，若有什么不明白的，诸位可尽情提问。”
听起来很大义凌然的样子。我无聊到靠着走廊边上的柱子心想。
可，他终究有几点没有说明，或许是在等我们发问，或许是不方便透露。总而言之，只能先听听别人怎么说的了。
“所以这是什么意思？因为你们死了人，于是要召唤新的人，我们难道是拿来给你们做炮灰的么？”一个长着老虎头模样的人向着维克斯大吼着。人群中开始窃窃私语起来，看起来，不少人认为这位虎兄是对的。
“你，是来自第四世界的堪尔，对么？”维克斯抬起头，看着他说。
“老子就是堪尔，卡纳族的族长，我有自己的族人要保护，你今天要不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我就把你这老家伙的头拧下来送给我儿子当球玩！”
这时候，我才看见它的身后，有个抱着婴儿，同样长着老虎头的妇女。不过倒也没看见其他长的和它差不多的人形怪物，估计来到这个世界的，只有它和它的妻儿吧。
“保护这个世界，同样也是保护你们自己所在的世界。”维克斯淡淡地说。
“在你们的世界里，在早期的时候，有没有流传过各种黑暗的故事呢？比如，作祟的魔鬼，或者，极度贪婪的帝王。那些，其实都是早期的魔族，在各自世界的化身。”
“一开始的时候，神派遣了祂的使者们，拯救了各个世界，那是最开始的时候，神救世的途径和方法。然后，你们把那些方式，看做了神的特使，或者神的本身。”
我不禁想起以前看过的那些故事，摩西带领着信徒分离红海，钟馗降妖除魔，或者某阿三传说中的金人之类的。
“而那之后，神发现无法彻底靠着自己的那些造物抵消魔族带来的危害。甚至于，一些恶开始利用神的造物，伪装祂的使者，对各自的世界带来了新的危害。而这种危害，多数是无法被直接清除的。它们就如病毒一般地，蚕食在各个世界的内层之上。所以，神不继续在各位的世界降下神迹。祂，创造了我们。”
“我们作为抵挡在恶前往各个世界的入口处，我们就是最前线抵挡恶与魔族的前哨站和堡垒。神赐下了从各个世界召唤你们的方法。而我们，为了抵挡恶，不断地奉献出我们的一切。而这，就是结果。”老人伸手向前，在天空中筑起了一座十字组成的墓碑。
“为了抵抗魔族，我们牺牲了数以亿计的人，他们也有自己的家庭，也有自己的爱人，也有自己所珍惜之物。现在，你们还认为，我们是自私的么？”
随着他的话语，人群静默下来，我看着墓碑上密密麻麻写的文字一言不发。
“神的造物么？”这时候，我身后的徐顶峰突然站了起来，靠在扶手上对着维克斯发问。“可要我看，你不是自己还召唤出了一堆不明不白的东西么？就比如刚刚发言的那位，哇塞，那不就是魔族么？这又怎么解释？你要让魔族打魔族自己么？”
“你说什么？”堪尔抬起头看向徐顶峰。“你这小白脸，有种下来决一死战，看堪尔会不会活吃了你！”
嘿，好家伙，有时候这翻译还挺给力哈。
“神创万物。”维克斯顿了顿，说，“它不但创造了人类和普通动物，还创造了许许多多其他的种族。而，魔族并没有自己的形态，它可能是一个普通的人类的身体里，可能在一个普通动物的身体里。甚至可能就在你我之间。”老人笑了笑，说。徐顶峰咂了咂嘴，重新靠回了身后的沙发上。
“我，我想问一下。”在不远处，有个精灵模样的女生小心翼翼地说。
“虽然我们被叫到了这个世界，可我并没有觉得自己多出了什么样的力量啊，好像还是原本的自己一样，并没有什么特殊的能力……”精灵族女孩看着自己的双手说。
“那是因为你们还没有蒙过神召。在这个世界，就如同刚刚出世的婴孩一般。”维克斯单手划十，“接下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我需要你们，感应神的召唤，以确认自己究竟是什么品阶的勇者。”
我愣了愣，勇者这玩意儿，还分等级的么？
“一般而言，接纳这个世界所需要的时间越长，其作为勇者的品阶就越高。”说到这里，维克斯突然朝我看了一眼。“所以，叶川集先生，您或许是本次潜能最高的勇者。”他笑了笑，点点头向我致意。
我感受到了来自身后的目光，有善意的，也有不怀好意的，也有不知怎么形容的。我撇了撇嘴笑了笑，显得自己很高兴的样子。萧见维拍了拍我的背，靠在一旁的柱子上。
你说是就是吧。不过，其实到了现在这个时候既然没人问，我倒是也并不想当这个出头鸟，更况且，是在这种被维克斯主教推出来当作例子的时候。
我不知道其他世界怎么样，现在看来也许和我们这个世界差不多吧。也许他们有着自己的体系，但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类似于魔法的东西存在。不论是精灵那边，还是那头叫做堪尔的老虎那边，看起来都不存在魔法的痕迹。
而对于徐顶峰刚才的那番话，惹到的其实不止堪尔那边，还有不少和人类长的并不相同的种族，可他们也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发难，或者让这空间有任何哪怕一点的异样，也就是说，要么他们素质全都十分高尚不希望和别人结仇，而这里也没有类似勇者之间不能互相出手的规则。
我只能得出这样一个结论：所有的魔法文明，因为被神这种存在为了创造这个世界而移动到了这里。
我不知道神的衡量尺度如何，但是，如果说这两者之间可以相等的话，神创造这个世界为其它世界抵御魔族，而作为补偿，只有这个世界得到了魔法或者勇者这么一种体系。那么维克斯刚刚的那番话若是进行缩句一下的话，其实也是有问题的。
而哪怕其他的世界也有魔法，但或许连这个老头子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话语中存在的漏洞。他从一开始就说了，所有的神谕骑士的祖先或者他们自己，都是被神所召唤到这个世界的话，牺牲的不照样还是各个世界的人和他们的后代么？
撇下代价这个问题不说，最关键的一点是，我们之间所产生的一种刻板印象了。
神和魔是对立的，而魔族又是对人类有危害的——如此云云，怕不是所有人都在最早的时候被灌输过了这样的概念吧。神爱世人，可，把魔族定义成魔，必须要消灭对方的这种定义，同样也是神所赐下的。
那么，恶究竟是如何产生的？神创万物，祂是否也创造了恶呢？
这个问题，对于我现在的处境来说，实在有些危险了。我不得不停止我的想法，低下头望着维克斯主教，尝试露出了和善的笑容。
“那么，接下来就是勇者测定的时间了，”维克斯伸手向着虚空，从中拿出了一个类似于玻璃水晶球一样的东西。
“这是‘神谕化身’。”维克斯淡淡地说着，抬起头看向众人。“不需触碰它，只需要用灵魂去感受它的存在，你们各自所属的属性和相应的潜力，就会化作能力面板，你们可以随时调出它。另外，进行技能学习之类的，也会变得轻松。”说完，维克斯将球向上抛起，球体并没有落地，而是径直漂浮了起来，然后，在我面前的半空中停下。
“现在，试着去沟通它吧，为了确认自己是否拥有成为救世的勇者的潜能，也为了自己和自己所属的世界的未来，让神明看看吧，看看你们到底有着怎样的能耐！”维克斯大声地说。
半信半疑间，我和其他许多人一样，向着球体伸出了手。
黑。
没有边际的黑暗。
不，与其说那是黑，不如说那是一种空无一物的感觉。
神创造这个世界，神创造了万物。
可，在祂创造这个世界之前，世界之外到底有着什么？
有生命之物在死去之后，又会成为什么？
你能说面前是无尽的黑么？可那并不准确，因为黑是只有活着的人才能见到的东西。
就像我们睡着之后的感觉，那种梦境，梦境里所看见的东西，那些光怪陆离的景象也好，日思夜想的物品或者人也好——那些的种种，究竟是如何产生的呢？而一旦，我们的大脑在停止运作之后，我们失去了所有的感知以后，我们，又是什么？
最深的黑暗，并不是颜色，而是一种定义。就好比，‘世界’是一种定义，而‘世界之外’又是一种定义，但是，剥离出这些定义之后，虚无的本身，难道就没有意义了么？
所以，神说。
“要有光。”
于是，一切都变得不再虚无。我仿佛置身于那样的光芒里。然后，看着光芒渐渐消失。
光是没有尽头的，可即便这样，光也会渐渐被虚无吞噬下来。没有真正没有尽头的光芒。
当光也会有无法到达的地方，那之后，又会剩下什么呢。
我缓缓地睁开双眼，看着面前已经失去色泽地水晶球。
而维克斯主教，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我的身旁。我的面前，不知何时产生了一个类似于系统界面的面板。
而面板的上方，有着属性那一栏。
无。
这样写着。
林言鼎看了眼身旁的徐顶峰，他们二人不知何时已经收起了面板，林言鼎在面前燃起了一团火球，而徐顶峰的身边，两位神谕骑士对着他单膝跪着，他像是点亮了一盏灯那样，在手心里散发出洁白的光辉。我试着看向楚月寒，一把冰蓝色的小刀出现在她的手中。萧见维则不知道看着哪里，但是，在他手心触碰到的地方，古老的藤蔓蜿蜒开来。
“很遗憾。叶先生。”维克斯淡淡地开口，说着。
“显然您不具备任何形式的属性，所以，请随我来，我们将会安排一个恰当的时机，用车队将您和其他人一起运送往最近的一座有着冒险者工会的城市。您无法胜任勇者，但我们可以给您安排一个冒险者的位置。请相信我们，这也是一种对您的保护。”
——像是押送犯人一样，两个神谕骑士托着我的手臂，将我丢向了一边大约有着几百人的队伍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