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王

作者:徒安徒 更新时间:2021/3/9 15:15:53 字数:8724

人有自由意志,成人成兽全靠自己---卢克莱修

世界诞生之前,到底有着什么呢?

是漫无边际的虚无么?还是,一如既往的黑?

如果一切都是按照达尔文的进化论来看的话,那么,第一个生命的起源,它又在哪里呢?

——我并不知晓,我只是那样静静地看着而已。

或许,所有事物的发展,从它生命的原点开始,就已经被注定好了那变化的规律吧。

命运或许是公平的,但,就是那样的注定,让我有了些许的不快。

有些人口口声声说战胜了命运,可他仍然只是在一切的既定之中罢了,命运的本身就有着这样的一条道路,他只是向前走着,来到了一条那样的轨道上。

我的面前,出现了那抹光。

我挣扎着睁开眼,夕阳的余晖透过一旁彩色的落地窗,让我有些难受。

看起来,我又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像是顶楼的一个房间那样的地方,我看着头顶那向着一侧倾斜的天花板,得出了这个结论,我坐起身子,用力伸了个懒腰。

之前我的记忆似乎终结在一个匪夷所思的地方——很遗憾,我并没有留下怎样的印象,从教堂中的那个人将我推出教堂大门之后,我的记忆到那里就中断了。现在我的身体像是被什么东西拆过以后重新组合完那样,一阵阵的痛感随着我的动作,从我的骨髓深处蔓延开来。我只能重新倒回了被窝里,小心翼翼地尝试活动着自己的所有部位。

好在似乎都还在,我松了口气。一个不知名的仪器像是心电图那样地通过一根线连接在我的手臂上,一片五颜六色的光团在屏幕上闪烁着,就像一颗跳动的心脏。

“痛么?”

我这才发现有人坐在我的身旁,我侧过脸,看着坐在那里的女生,夕阳映照在她金色发亮的长发上,又凭添了一抹异样的美感。

“老实说我还以为你那头发是染的呢……”我冲着夏璃笑了笑,“痛。”

“是染的哦,没人规定我不能染发吧?”夏璃没好气地说。“我又不是什么乖乖女……虽然原本也不是黑色就是了。”

欸……原来有染过发啊。

“是你救了我么?我脑子好像不太好了。”我试图开个玩笑,“记不得那之后的事了。”

怎,怎么了么?我看着夏璃那不太有神情的脸色渐渐变得复杂,有点担心。

教堂里的那个人,到底把我的身体怎么样了呢?想到这里,我不禁打了个寒颤。当时的情况可以说是糟透了,我们这边的超级英雄变身时间结束了,而对面的怪兽却还耀武扬威着。

“……你现在能动了么?”

“下地走路什么的应该没什么问题……好像也没有刚刚那么痛了。”我想了想,说。

“说起来这是什么地方?”我揉了揉眼睛,“楼下好吵的样子。”

从刚刚开始,就有熙熙攘攘的声音从落地窗的外头传来,好像有人在笑着,有人在咒骂着什么人,各种各样打闹的声音传入了我的脑海里。

要是硬要我在记忆中寻找的话,对,没错,这里就像是曾经我上了数年学的学校一样。

夏璃绕过床,走到了落地窗的面前。

“欢迎来到,”她顿了顿,说,“神庭联邦首都,教宗所矗立的,被他们叫做新伊甸的城市。”

“而我们所在的地方,是那些勇者们预定要来学习的,帝都神圣学院隐基底,在圣经中译作‘羔羊的源泉’,启是这里的代理院长。”

夏璃说着,转过身看着我。

“接下来,有人会告诉你之后应该做些什么。我还是这里的学生,接下来还有一节魔导理论学的课……虽然是个麻烦的家伙,不过……”

“你说谁是麻烦的家伙呢,小~夏~璃?”这时候,夏璃身后的门被推开,然后,从门缝里钻出来了……一个鸡窝。

准确地说,是一个顶着鸡窝一样的头发的男人。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人——虽然我觉得平时的自己已经足够不修边幅了,可这位……看起来就像是刚刚在垃圾场里睡了三天三夜的流浪汉那样,细碎的胡渣遍布在他的下巴上,他戴着一副像是老江湖骗子那样的眼镜,甚至有一边的镜片上已经出现了密密麻麻的裂痕。白衬衫最上头的纽扣不知道跑哪里去了,衣衫不整地从门缝里一点点地扭进屋内,我甚至有些怀疑他能不能隔着那片黑色的墨镜看清屋子里的东西。

“嗯哼~所以……你就是叶川集对么?”

“我说了多少次了,不要这样就从您的实验室里走出来……有好几个女生因此停修了您的课,顺便把您上报到了神庭的圣构院那边,给学院带来了很大的困扰。我会考虑向启说明一下您今天的表现的,林序老师。”夏璃抚额,说。

“迂腐!”男人撇了撇嘴,“你懂不懂什么叫做人格魅力?人格魅力!不要老是拿你哥哥来压我好么?这要是管用的话我还真谢谢你了,我早就想要去和那些精灵族的小姐姐们一起在森林里尽情地玩耍了,我要在那里度过我的余生……那是什么?”

塞卡看着夏璃手上不知从哪里拿出的一颗水晶球,问。

“没什么,一个记录仪而已。宫本姐姐应该很乐意看见里面的内容吧。”夏璃撇了撇嘴,把水晶球收回了自己的口袋里。

“有话好好说……这个季度你的魔导材料费用算我账上。”

“成交。”

林序神色复杂地叹了口气,我能感觉到他似乎正在因为这笔无妄之灾而感到悲伤。

“咳,所以……”塞卡眨了眨眼,飞快地走到了我的床前,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我一旁的那个闪烁着光团的机器,脸上的神情变得更加的复杂了。

“怎么了?“我愣了愣,有种不太好的感觉从我的心底蔓延开来,虽然出于某种奇怪的亲和感,我并不讨厌这个叫做林序的老师的外表。

“某种意义上来说……你已经死了。“

啥?我瞪大了眼睛看着他。“我要是死了那你俩是咋回事儿,鬼么?“

“我不是那个意思……”林序挠了挠头,“这事儿说起来挺复杂的。”

林序顿了顿,突然开始摸索自己全身的口袋,不知道的还以为有什么跳蚤突然挠了他一下。一会儿,他从自己的裤子口袋中,掏出了一片薄薄的玻璃板。

“这个东西是最新版的简易‘神谕感知’,发明者是在下。”林序鞠了个躬。

我好像没有在意这东西是谁发明的问题吧?我想。

“总之,每个人灵魂的颜色,都是不一样的,那些没有成为勇者天赋的人,上面无法显示出任何元素的颜色,也就是说,是无属性,如果是神庭那边所谓神赐勇者,也就是圣属性,将手印在这个上面,会显示出金色的光团,而我是水属性,”林序一边说着,一边把手按在玻璃板的上方,一团蔚蓝色的光团缓缓出现在了玻璃版的中央。

“你现在接着的这个机子,是一个更加精确的‘神谕感知’系统,神庭和械都的那些无聊的老变态们一起造出了它,它可以更精确地对人体进行感知,因为有些人可能因为一些特殊的缘故,比如自己的父母因素之类的,体内发生了元素变异,有两种或者三种元素同时存在于他们的体内,他们天生就有一种对于魔导的……但你这就不太一样了。”

“如果这台‘神谕感知’没有坏掉的话,你的体内至少有着七种以上的元素,一般来说,只有当一个人死去以后,其他不属于它的元素才会冲击他的体内……所以这世上也有一种叫做死灵术士的职业,他们会利用自己的元素和那些尸体里头的进行一个共鸣以操纵。可他们也只敢动用那些刚刚死去的尸体,越早越好,因为越复杂的元素状况他们操作起来也越危险,一有不慎自己也会自爆身亡。而因为这个职业的危险性,和他们某种意义上违背了神庭的宗旨,至少你不会在神庭这边看见那些操作着尸体或者傀儡的家伙们,你现在的情况……就连最肮脏的死灵术士也不愿意碰。懂了么?”

“知,知道了。”我有些麻木地说。毕竟经历了那样的事,我现在还能坐在这里听他说着这些,连我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不过……启那家伙这么看重你的原因,我或许也知道了。”林序回过头,看了看夏璃的方向。“某种意义上来说,像是维克斯那只老狐狸手里拿着的,只是一种一次性的‘神谕感知’,那玩意儿测定的程度也是比较潦草的,你的体内这么多元素由于互相抵消掉了的关系,那东西应该不大可能检测的出来,所以,某种意义上来说……你确实是一个无属性的凡人。”

“可这种复杂的情况……以前基本上也没什么人见过,根据我之前在研究的那个元素制导理论的话,或许这条路会很艰难,但……若是有足够的时间的话,你或许可以成为比塞尔诺斯更加伟大的一名魔导师……那个人现在是枢机院的一名枢机卿,拥有着四种元素的魔术纹路。”

“不过你也不用太紧张啦~”林序似乎看见了我有些苦笑的神色,“没人规定过未来的路你要怎么走,你可以尝试去研究魔导技术,或者这世界还有着一些物理上的武技,虽然看起来可能不大适合你这种小身板,但你要是想要试试看的话,倒也没差。”

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回复他,只是,在这几天的时间里,我的脑海中像是爆炸了一样,穿越到异世界远远没有我以前幻想过的那么简单,不论是在失去意识的时候做的那些梦一样的东西,或者现在的这些状况。如果那个黑袍的家伙说的没错的话,这个世界正在处于一个崩溃的边缘,我望向夏璃脸上的表情,她像是刻意避开了我的目光似的侧过脸,看向一旁的门的方向。

说起来,在我意识的余晖里头,我应该开启了那个叫做圣柩的箱子,可那之后的记忆,却像是一条被人为砍断的琴弦那样。我不知道楚月寒他们现在怎么样了,维克斯现在又在哪里。我想到那些被他们杀死的人们,那些叫不出名字的鸟人和精灵们,堪尔和他的妻子,以及黎远智在临死之前打出的那份遗书。

我觉得还是应该确认一下他们的状况,再做打算吧。

“那个……和我一起来的同伴们呢?他们……现在还好么。”我抬起头向着夏璃的方向问,夏璃投过来的冰冷目光,让我有那么一瞬间怀疑起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

“你……”

咚。

夏璃原本似乎想说什么,可,下一秒她身后的门突然应声倒地,差一点就砸在了她的身上。好家伙,这年头还有人硬核开门呢?

“是你么?”在门倒下激起的烟尘中,有个人说。

“啥?”我下意识地问。

“把朕从美梦里头叫醒的,就是你这家伙嘛?”一个清冷而稚嫩的女声,从门边传来。

朕?这是什么奇怪的自称?

烟尘那边的身影瞬间消失了,然后,我感到脸部的位置,传来了一阵火辣辣的痛感。看起来,我应该被什么人扇了一耳光。

——我努力保持着自己的意识不因为那耳光再次陷入什么奇怪的沉眠,努力地侧过脸,看向这个突然窜了过来,莫名其妙给了我一巴掌的女孩子。

那是一头漆黑如瀑布一般的长发,深紫色的眼睛,随着她稚嫩的脸蛋一起映入了我的眼帘。她身穿着一袭闪着亮片的漆黑长裙,正在因为刚才那阵快速地动作而飘摇着。

不知道为什么,此刻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小萝莉正气鼓鼓地看着我……明明生气的应该是我好么?

“这这这这是谁家孩子?有人能管管么啊喂!”

林序侧过头去,一副和自己没有关系的样子。

夏璃叹了口气,直直地看着我的方向,嘴里似乎念叨着什么。

没有劲儿!你们就是这么马马虎虎来上海军学校的嘛!

然后,夏璃伸出手,指着我的方向。

“她是你的孩子。”夏璃淡淡地说。

啥?我看了眼正站在自己面前阴沉着脸的小萝莉,发生了什么?我什么时候有的孩子?等等,是不是略过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不过……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孩子还挺可爱的,要是再长大一些的话应该会很好看吧……

“准确地说……”夏璃顿了顿,说,“那是你从圣柩中开启的力量,虽然因为神庭的关系……原本应该属于你的力量,被封印到了她的身上,而她,用通俗一点的话来说的话……”

“喂,凡人,你刚刚是不是在想什么失礼的东西?”小萝莉抬起头,深紫色的眼瞳下泛起了一丝莫名的嫣红。

啥?我不知道自己又在哪里惹到了这位小祖宗,下意识地缩了缩自己的身子。

“啊,忘了和你说了,由于你的力量现在留在她的身体里的关系,在一定程度上她可以感知到你的念头的,所以如果你是个萝莉控的话,建议你打消这个念头。”夏璃补充到。

等等,你好像……说的太晚了一点。

小萝莉掐着我的脖子,将我按在了一边的床板上,令我有些透不过气来。可恶,是因为平时没怎么锻炼过的关系么,我感觉自己的力气甚至比不过一个小女孩。

“朕好像还没做自我介绍吧……?”小女孩跨坐在我的胸口,紫色的瞳孔映照着诡异的笑容。

“朕是魔界第四十六代魔王黛安娜·莉莉丝,由于之前的疏忽被神庭的那帮老头子封印在了圣柩里面,”小萝莉不紧不慢地做着自我介绍。

等等,先不论那个身份了,那我不该是把你放出来的人么?怎么搞得像是和我有什么深仇大恨一样?

“由于力量耗尽了的关系变成了现在这样……某天朕突然发现我可以一点点地吸收来自那个印记的力量,等到一个合适的时机就能出来报仇,结果被你这家伙提前解开了。你说……朕该不该杀了你?”

这是什么狗血的发展啊喂?

我觉得自己无话可说,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也太背了一点吧?像是被什么人开了个巨大的玩笑一样,即使得到了力量,现在也被封印在了一个自称是魔王的小女孩的身上,而我自己也快要被这个小女孩杀掉了。

我感觉黛安娜的手越收越紧,她的脸上带着一丝无端的疯狂,一阵近乎绝望的窒息感从我的脖颈上传进了我的脑海里。

可恶……我又要死了么?

——就在我这么想的时候,黛安娜的手突然松了开来,她无力地向后倒去,摆成了一个大字型,黑色长发凌乱地在空中飘着落下。

“这……这是怎么回事?”我愣了愣,大口喘着气,问。

“由于圣柩上的封印还有效果的关系,再加上由于被打开之后的催化效果,你们两个人的生命是共享的。”夏璃耸了耸肩,“要是杀你就等于自杀,她自己也应该明白这一点……所以刚刚只是她自己的泄愤罢了。”

所以你们两个才站着不动的么??

“你不是想要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事么?”夏璃说着,“林序老师,先带他去会议室吧,启说了,应该要给他一个自己能做出选择的机会。”

“喂喂,你是不是忘了我一会儿还要去上课呢?”林序眨了眨眼,问。

“我要是记得没错的话……修你那节课的好像一共只有三个人吧?另外两个人现在应该也不在学校里……另外,这是启的命令。”夏璃想了想,补充道。

“是是,我说了多少次了不要拿你哥哥压我……虽然我确实打不过他。”林序耸耸肩,摘下了我接在我手臂上的那个仪器的线。

夏璃回过头,用目光示意我跟她一起走。

我从床上站起,回头看了看那个晕厥着的少女,试着将她抱了起来,女孩子的身体并没有多少重量,我小心翼翼地把黛安娜放到了一旁的枕头上,给她盖好被子。

可就在那一瞬间,我看见了一抹晶莹的泪水,从黛安娜的脸上流淌下来。如果她真的是魔族之王的话,此时此刻,我也不是无法理解她因为失去了曾经的力量而流泪。我默默关上房间的门,心想。

——如果她醒来,希望能够对我好一点吧。看起来今后的路还很长。

“所以,你对当天的状况,还了解多少?”

离开房间,在走廊的尽头的会议室里,夏璃这样问我。

“只有一点点,”我想了想,“只到我帮你挡了那一刀之后就没有印象了。”

我并没有把一切全盘托出的打算,我不知道那个叫做世界之外的地方对现在的状况有没有影响,那个神秘的穿着黑袍,自称晨曦的家伙,我并没有将他说出的打算。

“是么……”夏璃的目光出现了些许的疑惑。

“你先看看当初现场的样子吧。“林序从一旁拿起了一份报纸似的刊物递给我,我打开首面,上面的文字,让原本稍微平静下来的我,心里再次泛起起了一丝波澜。

“奥泽镇……消失了?“我抬起头,问着面前的二人。

“是,消失了。”林序淡淡地说着,挠了挠头,“神庭对那边派出了搜索队——那已经是一周之前的事了,当时我也在队伍里。”

“现场的状况,令我们一些随军的学者也陷入了疑惑,因为那里的状况令我们摸不清头脑,如果有什么魔法摧毁了那里,或多或少地都会留下痕迹,就连启都做不到无声无息地毁掉一个城镇,不留下任何的废墟或者残缺的尸体。”

“奥泽镇……”林序用手比划了一下,“或者说,奥泽镇周边的地方,像是从来都没有存在过东西一样,只有无边的空地和风。在原处我们查不到任何的其他元素的痕迹,我记得当时我的弟弟林宁那小子也在场吧?可启似乎对他下了什么暗示,我无法从他们身上得到任何的线索。所以,”林序顿了顿,“我很好奇你们当天发生的事,那个圣柩里头到底是什么力量?”

“很抱歉,关于这点,林序老师你的权限不够。”夏璃淡淡地说。

“从结论上而言……叶川集,你在当时开启了圣柩之后,由于无法控制那股力量的缘故陷入了暴走,然后,几乎无差别地摧毁了周围的一切。也许是因为我和林宁没有对你表现出敌意吧,我们两个才得以幸存下来。启及时赶到救下了我们,制服了正在暴走中的你带回了这里。这很好,因为我们达成了目标。”

“现在,已经是辰历11682年3月24日,你沉睡了将近半个月,叶川集。”

我听着夏璃说的话,陷入了沉思。

“那……楚月寒……林言鼎他们呢?”我试着问。

“都消失了,就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可是……这就是事实。”夏璃一字一句地说,看着我的脸。“你在那个圣柩里,究竟看见了什么?”

“够了。”我侧过脸去,尽可能不让夏璃看见我现在微红的面容。

老实说,有阵想哭的感觉从我的身体里蔓延开来。

为什么?我杀人了么?

那是一阵奇怪的失落感——我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不论是那些认识的人,或者不认识的人,在我没有意识的时候,全都由于我的关系,从这个世界上远去了。从夏璃的眼神中,我看得出她并没有在欺骗我。

“那什么……叶川集,这件事你……”林序支支吾吾地说。

“不要说了。”夏璃打断了他的话。“要是他不能理解当天发生的那些事的话,你说什么也没有用的。”

“理解?”我抬起头,用力装出了一个笑容。

“你要我怎么理解?我不是你们这些人,也许和那个糟老头子一样杀过不少人了吧?”我指着他们的面容说。

“可我不一样啊,我原本只是一个普通的上班族,要是这件事在早几年发生的话我也许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吧?可现在不一样了啊?我不是曾经的那个一心想要拯救世界的中二少年了,我只是想普普通通地过好我的生活而已……我只是一个即使看着喜欢的人和别人要走上婚礼的殿堂也不会说什么的那样普通的路人角色,世界末日?这种东西和我有什么关系?”

谁管你们要为了世界牺牲多少人啊?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搞什么勇者召唤呢?这和现在的我已经没什么关系了啊,我不懂为什么要把我一起召唤过来呢?圣柩?那种东西谁都可以吧?为什么非得把我也一起拉进来呢?

堪尔也好,黎远智也好,楚月寒也好徐顶峰也好林言鼎也好,那些人就是因为这所谓的勇者召唤才傻乎乎地来到了这个世界,然后莫名其妙地被杀掉的,不是么?虽然,导致这一切的是我自己。都是因为我是他们那什么奇怪的目标,他们才会被连带着一起穿越过来,然后死在这个陌生的世界的吧?

“看起来,你应该已经在圣柩里看见了一切吧。”半晌,夏璃顿了顿,说。

“所以,启会给你选择的权力。”夏璃淡淡地,捋了捋自己金色的长发,“我们不会定义什么是对的,什么又是错的。你是我们的目标没错,可我们希望你不要忘记,这个世界已经因为末日到来的关系,牺牲了许多的人——甚至都没有人记得他们。”

“没有人……记得?”

“你以为末日是什么东西?一场灾难么?地震?火山爆发?火雨?海啸?那些在真正的末日面前只是小儿科罢了的东西,末日,从来都是不可抵挡的。”

“从某个时间开始,死去的人们,被逐渐忘却了他们的名字开始,到后来就连他们存在过的痕迹也一点点消失,然后,这种状况蔓延到了活着的人身上——也许有个曾经走在你身边的人,可那个人即使直接在你眼前消失了,下一秒你却忘记了有那么一个人的存在,你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人的存在被其他的东西给代替了,可你却连流泪都做不到。这种痛苦感,你经历过么?”夏璃看着我的脸,一字一句地说。

“我们所做的,只是在纠正一切。那些被你杀死的人也好,那些被维克斯杀死的人也好,他们都只是为了新世界到来的路上必要的基石,神庭为了抵抗这样的末日,向着源头,现在四大领域称作神禁之地的,亚特兰蒂斯的方向源源不断地派出着神谕骑士,可现在没有人还会记得他们的名字,我们为了抵抗这样的末日,把最后一个圣柩选定的你在神庭的阻挠之下召唤到了这个世界。神庭也好,我们也好,我不想分辨这其中的是非对错。但是,如果一切都还是原样的话,最后牺牲的将会是所有。”

“拯救一切的路上不会没有牺牲,在这里的所有人都是做好了这样的觉悟的。你是不是看多了那些英雄们拯救完世界凯旋而归的故事?可事实上大多数的他们,都死在了拯救的路上,甚至连人们都不再记得他们的名字。”

“可是,”我看着夏璃的眼睛,“你们做好了觉悟是你们的事,可我们没有。”

“堪尔刚刚和他的妻子有了一个孩子,黎远智在准备向他女朋友求婚……楚月寒他们也在准备结婚的路上,你和我说,他们做好觉悟要为了这个世界死掉了么?你去和堪尔的孩子说,去和黎远智女朋友说,去和那些原本过着幸福生活的人说……”

“可是,不是我杀死的他们。”夏璃打断了我的话,淡淡地说。

“对,是我杀的。”我点点头,“我承认。”

“也不是你。”夏璃摇摇头,“是这个世界,已经病入膏肓。”

“人族也好,精灵族也好,矮人也好,甚至那些被神庭称作必须消灭的魔族也好,所有人都是受害者,如果,无法开启新的世界的话,一切终究都会结束的。到那个时候,谁都无法再保护自己珍视的东西了。叶川集,我们需要你的存在。”

“可……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啊。”

我说的是真话。

或许是因为那个魔王萝莉的关系,即使是现在,我也无法感觉到任何与平时不一样的地方。

从一开始的时候,我就不是什么想要拯救世界的勇者,即使是在勇者测定的时候也一样,即使是被测定为普通人,我也并没有什么“因为我不是主角”之类的失落感,像是早早地接受了这个设定一样地,准备踏上接下来的旅途。

不会有人想要一个路人角色去拯救世界,这是不论在哪个时空之下都会有的定理。

“所以,启给了你另外的选择。”半晌,夏璃站起身,“这个房间里,已经提早刻下了一个术式,如果你不愿意留下的话,这个术式可以送你回家。”

林序走到我的面前,将一部手机放在了我的面前。

那是黎远智的手机,之前我在血泊之中捡到的留有老黎遗言的手机。

“这是原本你身上的东西,虽然我知道它并不属于你。”夏璃顿了顿,“你可以将它一起带回原来的世界,除了那些已经死在这个世界的人以外,你可以过上原本的生活。”

我愣了愣,拿起了那部手机,紧紧握在了手里。

“谢谢你们。”我想了想,说。“有这段经历,我不会忘记,也不会和别人去说的。”

夏璃明白了我的意思,退后几步了几步。林序伸出手,一个淡蓝色的法阵,在房间里缓缓结出,上升。

再见。我说。

二人看着我的方向微笑着。

会议室的门不知被谁撞开了,我下意识地看过去,黛安娜站在那里,深紫色的瞳孔,掩映在长长的刘海之中。

打个……招呼吧。我想。

“再……”

啪。

又是一记耳光。而随着这道声响,黛安娜的身体已经走进了法阵的范围里头。

欸欸欸欸欸?怎么又打我?

我转过头,看着一旁的二人不知所措,林序捂着嘴跑到一旁偷笑,夏璃则默默地看着一切的发生,然后,向我们招了招手。

再见。她说。

我的身影和黛安娜一起,消失在了诺大的会议室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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