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早上,我接到了一个奇怪的电话。
或许连早上都算不上,凌晨两点二十一分,我被单调、重复的铃声吵醒。我很少会被铃声吵醒。我睡得比较死,某个台风夜雷鸣大作我也没醒。
但这一次,我却被吵醒了,一个是手机就放在我耳朵旁边,还有一个原因是铃声不止响了以此。
我看着手机上十几个未接电话,心里极度不爽,我很重视睡眠时间,相当厌恶打扰人睡眠的行为。
即使来电显示是“木云”也无法化解我心中的不满。
但电话还是要接的,她在这个时间,多次打电话应该是有要紧事。
我眯着眼,靠着床头,任由电话铃声响一分钟。
这是我对她打扰我睡眠的报复,与此同时我调整好状态,让自己清醒一点。
我接上电话。
“喂……这个时间来电是出什么事了吗?”我压下起床气,尽可能让自己的声音比较温和。
“啊,没什么,有兴趣和我一起去爬山吗?”
电话另一头传来元气满满的声音,仿佛她和我处于不同的时区。我这里是漆黑一片的凌晨,她那里怕是太阳当空。
“你知道现在几点吗?”我无力嘲讽,只能呈现合理的疑问。
“两点点多啊,你不会看时间吗?”
她居然趁机反向嘲讽我,令人火大。
“这种玩笑就别开了,爬山是吧,我知道了,现在让我睡觉吧……”虽然火大,但我依旧缺少攻击性,先天性的软弱连我自己都看不下去。
“还睡什么,我说得是现在来,爬,山!”她用停顿来强调自己的提议。
但不管她说得再义正言辞,依旧无法改变这个提议本身极其过分的事实。
“你认真的吗,现在这个时候去爬山?”
“有什么问题吗?平时爬山多无聊,在这种时候爬山才有意思。”
她的提议很有趣,原因也很合理,爬山本身没什么特别,但在凌晨爬山就显得很奇特。
“但是,人是要睡觉的,昨天很累,我想好好休息一下……”
“干嘛,通宵玩游戏了?刚考完就这么放纵自己?”
“不是,是遇到了一些麻烦事。”
“啊,那就不用说了,听了麻烦事,我的好心情也会被破坏掉。”
她说得很难听,但实际上尊重了我的隐私,没有追问我遇到的麻烦事。
但是,她只是没有进一步追问,并不准备放弃自己的计划。
“所以,我一定要跟你去爬山?”
“当然,这是我的请求。”
“请求,唉……你知道我根本无法拒绝他人的请求。”
她太了解我了。
“是的,只要不是太过分的请求你都不会拒绝。”
“你不觉得这个请求很过分吗?”
“在暑假和自己最好的朋友留下美好的回忆,这个请求很过分吗?”
“偷换概念了啊……”
能把如此无礼的请求说得这么漂亮,她或许有成为演讲家的潜质。
“你不是挺清醒的吗?别睡了,快起床。”她的声音十分愉悦。我甚至能听到不存在的笑声。
“我还没同意呢?”我无力地抗议。
“你难道会拒绝吗?”
“不会啊……”被人看透心意的感觉并不好。
但有人了解自己的感觉并不会坏。
“这不就行了吗,你这个死傲娇。”
“唉?傲娇,谁?我?”她在说什么?
“你难道没意识到吗?也是,傲娇是不会意识到自己是傲娇的。”她自顾自接着说。
我还沉浸在惊讶中。
“快点起床,三点钟山脚下集合,不然就看不到朝阳了。”她说完这句话就挂断了电话。
她对其他人有这么强势吗?她是看准了我的性格才表现得如此自我,典型的看人下菜。
我从床上爬起来,伸展四肢,穿上衣服。
洗了把脸,从抽屉里找出一个手电筒,以前夏天台风过境的时候岛上会停电,我们家里的每个抽屉里都能找出手电筒,和几根没用上的蜡烛。
凌晨的街道很安静,每一分钟左右会有一辆打着灯的汽车或摩托车飞驰而过。
路上只有我一个行人,将小地方的落后表现得淋漓尽致,相反大城市是没有夜晚的。
我走了二十几分钟来到山下。
这座岛只有一座山,其他只能被成为岭。
叶支山,和岛的名字叶明岛一样意义不明的名字,和这个岛一样,只是座不知名的小山。
木云她坐在石椅上,翻着一本书,是东野圭吾的《放学后》。
“怎么突然对悬疑小说感兴趣了?”我问她。
她看到我之后合上书,把书放进挎包。
“随便看看而已,消磨时光。”她微笑着说。
“出发吧。”木云接着说,站起身,看着我。
我看着一片漆黑的山,有些腿软,这个时间点爬山,不是奇特,而是猎奇。
她看着愣在原地的我,笑了一下。
“怎么,走到这了结果怕了?”她说。
“当然会怕了,厌恶黑夜和危险的地方是人类的本能。”
“这座山早就被改造成旅游景点了,没有危险的野兽,没有剧毒的虫子和蛇,除了黑一点完全没有什么好怕的。”她安慰我。
“我知道,但还是会害怕……”眼前漆黑的山如同一个“未知”领域。
“一个男人比我一个女人还害怕。你不觉得丢人吗?”
“丢人?男人比女人勇敢不是纯粹的惯性思维吗?”我说。
“具体我也不太了解……但男人比女人勇敢应该是有一定科学依据的……”
“这么说我是特异,那更不需要害羞,与众不同应该骄傲才是。”我说。
她听到这句话后扶着额头。
“你有时候会说出相当愚蠢的话啊,不过我也经常犯蠢……”她低声说。
“如果实在是害怕的话,牵着我的手吧。”她抬起头,手指穿过发细,微笑着说,向我伸出手。仿佛她说得话根本无关紧要。
她紧跟着我说了一句相当蠢的话。
我伸出手,险些接受了她的提议。
我的手停在半空。
“算了吧……”
不是不好意思,而是恐惧。
她是还没睡醒说胡话,还是故意这么说。
我们一直以来都保持距离,保持界限,但牵手明显不是普通异性朋友该做的事。
“居然这么苦恼吗?开了个糟糕的玩笑,对不起。”她笑着对我道歉。
真的是玩笑吗……还是在试探我的心意。
对不起,如果没有“死亡”紧紧相逼的话,我应该会握住她的手。
“感觉你今天有点过于兴奋了。”我说。
她远比平时要活跃、坦率。
“有吗?”她别过头,“别想这些了,走吧,先踏上第一个台阶。”
她向前迈步,我跟着她。
……
我希望她爱我,没有人不希望自己爱着的人同样爱着自己。
但我很害怕她爱上我,爱上一个命不久矣的人未免太可悲。
希望她只是单纯地犯傻,希望是我自我意识过剩了。
我凭什么确定她会爱上我这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