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昏倒在了回家的路上。
在下公交车的一刻,我昏倒了。
被旁边的人送去医院,遇到了一个奇怪的医生。
他说我只能活一个月了。他没有告诉我妈我的病情,让我自己决定要不要告诉妈妈。我很快就决定不告诉自己的妈妈。
“为什么?”他问我。
“我不知道,没仔细想过,基本上是脱口而出,或许是在生一个已死之人的气吧。”
“嗯,不理解,也没兴趣理解。”医生似乎觉得我的答案很无聊。
随后,我离开了医院。
心情很沉重,其实,比起妈妈,我最先想到的是雨生。
对不起,你的女儿是个不孝的恋爱脑。
而且,这一幕居然会如此熟悉,只是这一次我变成了当事人。
因为当初爸爸没有告诉我真相,我决定也不告诉妈妈真相。
你要说,就不要光瞒着我一个人,要不就瞒住所有人,我真的无法接受父亲的做法,仿佛自己成为了他的累赘,仿佛他告诉我他的死讯后,我一定会惹祸。
不,我会选择瞒过所有人,自己承担所有的痛苦。
我明白,这是莫名其妙,极为孩子气的决定。
到最后,只会让妈妈生气、悲痛而已。但我本就是一个自私的人,为了自己的欲望,一次次把别人拖下水。
……
奔涌的思绪,如流水,穿越时空
……
在我知道自己只能活一个月的时候,我感到了莫大的痛苦,不是因为我要死了而痛苦,而是因为我实现不了自己定下的承诺而痛苦。难道老天爷是不想看到我太幸福而给与了我惩罚吗?
我原本是准备在高考后和雨生表白的,不管他接不接受,我都会死缠着他,直到他接受为止。
喜欢就要大声说出来,藏着掖着害人又害己。
我不在高中时表白是因为怕恋爱会干扰雨生的学习,而且雨生没有爱上其他人的迹象。
但是,现在我已经活不了多久了,这意味着我不能向他表白,一个将死之人有什么资格向他人示爱。
如果我表白了,如果雨生接受了,一个月后,我走了,对他来说,他仅仅拥有了一个的快乐时光,之后却是无尽的痛苦,这未免太残忍了。
更不要说之后他会不会因为留恋我而永远无法再爱上别人,活在孤独中。
不行,这绝对不行,我不能仗着自己的爱意去绑架他,我不能表白,我甚至不能去见他,就这样疏远吧,就这样离开吧,这样他听到我死讯是就不会太伤心了吧,这样他就能忘记我了吧,能去追求自己的幸福了吧!
我应该告诉他自己快死了吗?
不行,他肯定会同情我的,肯定会因此来安慰我,那样的话,我会忍不住自己的爱意的,我会忍不住表白的,到时候就全完了。
不行,绝对不行。
我不能告诉他。但这不就是欺骗了他吗?爱一个人不是不应该欺骗他吗?
不,这不是欺骗,是善意的谎言。
我完全没注意到此刻自己的思考已经掉入了非常危险的地带。
善意的谎言……总觉的很熟悉。
啊!我想起来了
……
善意的谎言算谎言吗?
算的吧,这个问题挺蠢的。谎言两个大字已经写在那里了。
那换个说法,为了不让某人伤心而隐瞒真相,这是错的吗?我搞不懂,知道今天也搞不懂。
当我知道我的父亲离世的时候,我和往常一样放学回家,是的,和往常一样。
不要误会,他并不是死于意外事故,他死于癌症。而我,作为他的女儿,直到最后一刻才知道自己的父亲已经身患绝症。
很可笑对吧?
我那时的心情,疑惑比愤怒和悲伤更重一些,我不明白为什么这么重要的事情居然不告诉我。
我和自己父母的关系绝对不差,甚至可以说是很亲密。
但正是这份亲密让我无法了解真相。
回过头来想想,那时的我也真够蠢的,备战中考什么的完全算不上借口。
那时我的母亲经常会加班,而父亲经常出差,频率明显比平时高上不少,而我完全忽视了这些疑点。
那天放学后,我从班主任那接到了妈妈的电话,听到消息后我愣了大概有五分钟。
我头一次体会到大脑空白是什么感觉。
随后我拼命赶到医院,我为什么要奔跑呢?
那时候明明已经改变不了什么了,不是吗?
人类在受到超出理解的事件后会失去正常的思考能力,并变得很急躁。我当时应该就是这种状态。
当我赶到医院后,看到了蒙着白布的爸爸的尸体。我无视了医生的惊呼,掀开白布,看到了熟悉的脸。
他的神情很平静,仅仅脸色比较苍白,看起来只是睡着了。
他真的死了吗?我无法相信这个事实,但这就是事实,现实是唯物的,不会因为一个女孩的不相信而改变。
那时我的心情比起悲伤,愤怒,更多的是不解。
为什么?
“为什么这么重要的事情不告诉我?”我自言自语道。
“在医院讲这些不太好,等一会回家在说吧。”
“回家,那爸爸的尸体呢?就让他留在这里吗!”
“车子应该快来了,要把他送到祠堂。”
“祠堂……”我已经参加过很多次葬礼了,尸体要送到祠堂,在那里躺几天,让现世的人与他告别,随后便要被送去火葬场,变成红黑盒子里的**。
我似乎已经失去正常的思考能力了啊,这么简单的逻辑推论都想不到了,居然能问出“那爸爸的尸体呢?”这种蠢问题。
就像妈妈说的那样,经典的黑色轿车来到了医院门口,从车里出来几个人搬走了爸爸的尸体。
我乘坐妈妈的车,跟着他们来到了办红白事的协会,看着爸爸的尸体装进玻璃箱子里。
“回去吧。”事情办完后,我妈对我说。
“嗯。”这个时候我已经稍微冷静了一点。
我想我的母亲应该会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回家的路上,我们母女二人一句话都没有说。妈妈开着车,我傻傻地注视窗外。
头一次觉得发动机运转的声音这么大。
回到家,打开灯,我直接坐在了书桌前,看着窗外,我的态度很明确,我需要一个解释。妈妈也明白了我意思,找了一把椅子,坐在我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