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很开心啊，也就是说我的反应是正常的吗？也就是说我从最开始就已经认定自己的失败了吗？”她侧过身子，能看见她半张脸。
她的嘴唇微微上扬。她在……笑？
理解不了啊，完全理解不了啊，头快疼死了。
“能不能不要再说谜语了！赶紧给我个痛苦！”我心中的烦闷最终战胜了恐惧，对她大喊。
她有些诧异地转头看向我，随后又背过身，看向远方。
“你居然还能用这么强硬的语气说话吗？”她说。
“是你今天太奇怪了好吗？”我没好气的回了一句。
我已经自暴自弃了，刚才那种朦胧的气氛完全忍受不了。
“我失恋了。”兮梦说。
“失恋？你恋爱过吗？”我抱着胳膊戏谑地说。
“暗恋就不算恋爱了吗？很失礼哦。”她依旧没有生气，语气平和。
“对不起……所以原因呢，突然就放弃了？”我说。
“上一个周日我们四个人不是一起去看电影了吗？走出电影院后我对交换品尝雪糕口味的他们产生了无比难以理解的情绪。”
上一个星期日……
想起来了。
“给我尝尝你的雪糕是什么味的，作为交换，也让你尝尝我的。”木云笑着对着雨生。
“原来让我换一种口味是这个原因吗？我明明更喜欢香草味的。”雨生面色无奈地说。
“嘿嘿，这样子就可以同时吃到两种口味了嘛。”木云露出“计划通”的微笑，做出yeah的手势。
我当时被他们幸福的氛围感染，也傻傻地笑着。
而兮梦一眼不发，面色如水，看着眼前的一幕。
对她而言这无异于满清十大酷刑吧……
……
“那时的情绪是嫉妒吗？意识到自己有多丑陋？”我象征性地发问，我其实很清楚答案绝不是嫉妒。
如果只是嫉妒的话她今夜就不会叫我出来了，不知为何，我这样认为。
“当然不是啊，那时我居然很开心，非常非常开心。”即便有了心理准备，她还是说出了让我无比惊讶的答案。
你那时的表情是开心吗？完全看不出来啊，拜托。
“就像你看到喜欢的虚拟角色获得幸福时那样，我感到很开心啊……”她接着说。
看见自己喜欢的人和别人在一起时会感到开心的话，这份暗恋自然也该结束了。
对她来说，雨生已经和动画里的“角色”差不多了，是只能爱慕，但无论如何都触碰不到实体的存在。
难怪她之前要问我那些问题……
这意味着她已经彻底失败了，如果连破坏他人的爱情都做不到，甚至会为他们的爱情感到幸福的话，第三者是毫无胜算的。
但，这真的是坏事吗？放弃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就是解脱……
能从这份痛苦的暗恋中走出来不是很棒吗？
“怎么说呢？恭喜啊，这下子也不用再找我演戏了，也不用在烦恼了。”我发自内心祝福她走出苦海。
“如果只是这样就好了……只是这样的话就没有必要叫你出来了……”她又说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在意识到自己已经放弃了追求雨生后，我最近又一次意识到了自己的愚蠢。”她说。
“所以你到底想说什么啊！”我对她喊道。
她转过身正面看向我。
听不见风声，听不见楼下汽车飞驰过的呼啸声，时间好像静止了。
她在哭吗……
说来惭愧，我从小学毕业后直到现在都没有亲眼见过少女哭泣的样子，一次都没有。
这一幕对于我来说和被原子弹炸了没什么区别。
“我好像真的喜欢上你了。”她的声音随风颤抖。
这一击大概算是氢弹了吧……
“为什么啊！我根本没有任何亮眼的地方吧？”我继续大声对她喊道。
“我题目做不出来的时候……你会耐心地解答，而且会帮我吃掉不想吃掉炒烂了的茄子，还有，还有……对我不是很了解的作品和梗你也会细心讲解，让我能跟雨生有更多的话题，除此之外还有很多……”她有些语无伦次，手也无处安放，和一贯悠然的样子形成了极大的反差。
“说这么多，你之前不是还爱着雨生吗？这么快就移情别恋，你不就是把我当成了备胎吗？”我继续说着很不尊重她的话。
出乎意料的，她并没有生气，只是眼泪的流逝速度加快了而已。
“对不起，我是个喜欢上两个人的混蛋，我是个假戏真做的小丑，对不起，对不起……”
“给你造成困扰了，对不起，对不起……”
“但我一定要说出来，我必须把这份感情告诉你，我再也不想隐藏了……已经够了，我……”
她不断说着让我耳膜生疼的话语。
胸口的心跳声越来越响。
“你不觉得短时间爱上我的自己很可笑吗？”我对她说。
“应该吧……”
“你不觉得你现在的这份感情很自以为是吗？”我对她说。
“也许吧……”
“什么也许吧，你在逗我吗。应该、也许……能不能说点实在的话啊，稍微尊重我一点啊。给个准确的答复啊！”我对她大喊道。
我在做什么？现在真正不尊重人的不是我自己吗？为什么我总是会说出伤害人的话语呢？
我到底在说什么啊，备胎？别逗了。她从头到尾只是在暗恋啊！从头到尾都没有做什么实质性破坏他们两人感情的事情啊！和自己假扮情侣也只是想多看雨生几眼。
处女情节就够蠢了，如果希望女孩从出生为止到现在只喜欢过自己一个人就是纯粹的脑残！
以前喜欢过别人不是很正常吗？会对优秀的人产生憧憬不是很正常吗？
甚至……如果自己是女孩子的话，说不定也会喜欢雨生的吧，他就是完美到可以让人失去理智的存在啊！
倒不如说能自己放弃对雨生的追求，能意识到自己毫无胜算，重新找回理智，并勇敢地向自己表白的兮梦已经很了不起了啊！
就在自己胡思乱想的时候，她突然冲进了我的怀中。
大脑一片空白，我感觉地球快要爆炸了。
“谢谢你今晚愿意陪我出来，谢谢你愿意陪我一起胡闹，谢谢……谢谢……真的，谢谢。”
白，白色的光，她在我的怀里哭泣。
月亮好大，路上的行人好小。
橘黄色的路灯形成了两条光路。
光路中间，数不清的车子打着白色的车灯交错而过。
为什么路灯是黄色的？为什么远光灯是白色的？
为什么这栋楼会成为烂尾楼？为什么我现在会身处在楼顶的天台？
为什么她会抱着我？为什么她会哭泣？
为什么……为什么……
想不明白，完全想不明白。
只能愣愣地伸出手，回应她的拥抱。
能清晰地听到她的心跳声，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我不希望她哭泣，我不希望她受伤，我……不知道啊！
这份紧张、这份担忧是爱吗？
这份不解、这份同情是爱吗？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这份感情太模糊了，而这样模糊的感情不太可能会有好的结果。
我明白的，我应该是……知道的。
但……
“好，我答应你，我同意了，从假情侣变成真情侣什么的，归根到底还是和以前一样吧。”
我到底在说些什么啊！白痴吗？怎么可能一样啊，怎么会一样啊。
残月如小丑的笑容悬于天际。
两人的影子随着夜风摇曳。
一只麻雀从头顶飞过。
不认识的星星在空中闪烁。
手不自主加大了力道。
我想要抓住什么？
我……不知道，那时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
……
在很久很久以后，当这段记忆也许只有神明还能清晰记得的时候。
我隐约意识到了，那晚的同情究竟是什么。
因为我和她其实是一类人，都在试图追赶永远追不上的太阳。
事实上，她甚至比我还要诚实得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