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手头能有一包瓜子就好了。
我忍不住这样想。
从小到大，因为生活环境的缘故，我见过不少没脸没皮的人。
我的小学、初中都是在地方学校上的。
里面有不少心思根本没有在学习上的人。
但我打也打不过他们，说教也没有资格。
他们连自己的父母和老师的话都听不进去，更何况我一个普通学生。
但眼前的少女却轻而易举地做到了。
“……”
漫长的沉默，之前那个聒噪的少年现在一言不发，站在原地。
然后，他转过身。
喂……别人可以走，你可不能走啊。
“停下，请你停下。”少女冰冷的声音响起。
少女并没有移动一步，但黄发的少年停住了脚步。
“不用问刻意指出来吧，先把钱包给我们好吗？”少女说。
“你再说什么？钱包不是在那个刀疤男身上吗？！”黄发的少年说。
欸？
等一下……等一下啊……我想起来了，那个刀疤男没有和他会合就被我们追上了。
还有……那个刀疤脸已跑了啊！
我转过头，向林白求助。
她应该不会犯这么低级的失误吧……
她歪了歪脑袋，愣神地看着我。
应该吧……
“我好像真的忘了……”她轻声说。
哈？！
不是，不是，不是，那你刚才信誓旦旦地让刀疤男走是什么意思啊？
现在追还追得上吗？
不可能了追上啊！
我无比焦急，原地不停地踏步。
“哈哈……哈哈……哈……”少女干笑了两声。
“居然，现在才意识到这个问题吗？真有你的。”少女露出了险恶的笑容，从外套的口袋里摸出了一个熟悉的物体。
没错，是我的钱包。
……呵……呵呵……能别吓唬我了吗？
“接好了，是我刚才从他裤子口袋里拿到的。”少女将钱包丢给我，抛出了一个完美的弧线。
我伸出手，钱包就掉在了我手里。
刚才，是她把刀抵在那个男人身后的时候吗？
真是的……
我打开钱包，钱好好的躺在里面。
“好了吧，钱包也拿到手了，能放我走了吧。”黄发的少年又向前踏了一步。
他的身体好像在颤抖。
“别闹了，你应该知道我们说的是什么，把昨天的钱拿出来。”少女轻轻说。
……没有错，他确实是在颤抖。
他为什么要害怕，乖乖把钱还给我，然后再撂下两句狠话后灰溜溜地走了不就完事了吗？
“我今天偷了你的钱，但昨天没有。”黄发少年说。
……居然来这一手啊。
不好搞啊……我们确实没有充足的证据。
然而林白的举动又一次超出了我的想象。
“哦？是吗？你……就这么想死吗？觉得我比较好欺负？”林白向前踏出一步。
“咚……”
这一脚势大力沉，地面仿佛在摇晃。
她如此瘦弱的身体到底怎么爆发出这么夸张的能量的。
“啊……啊……不……不要，过来。”黄发的少年突然抱紧脑袋。
这是……怎么回事？
“你……早就猜到了吧！你这个混蛋！我根本拿不出钱。”少年转过身，大喊道。
骂的好啊，林白真的太喜欢捉弄人了。
明明什么都知道，却要一直把人逼到角落才说。
完完全全的恶趣味。
……不过……他居然拿不出钱？
他是因为拿不出钱才害怕的？
这才一天啊，怎么可能花掉这么多。
“被当作奴隶的感觉不好受吧……”林白笑着向颤抖的少年走去。
奴隶？
“那些钱被当作贡品上交了对吗？”林白站在少年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不是……”黄发少年扭过脑袋，说。
“不是吗？你该不会想说这是住宿费吧？”林白接着说。
少年没有回话。
住宿费？他不是住在寝室的吗？
“让我猜猜看，过几天你交不上钱的话，会被怎么对待呢？”林白的语气很温柔，完全不像是在威胁。
“你所追求的自由，就是给别的混蛋当狗吗？”充满攻击性的言辞配上平和的语气，反而加大了压迫感。
“闭嘴……闭嘴！”他又一次开始大吼。
“呵呵呵……”林白只是捂着嘴笑了笑。
“你笑什么？！你在笑什么？！你这高高在上的表情是什么意思？”他挥动拳头，向林白砸去。
林白往后退了一步，黄发的少年一拳打空，重心的失衡使他差点摔倒在地。
“哈……哈……”他踉跄了两步，大口喘气。
“钱……我会拿出来的！我才不是……我怎么可能连这些小钱都拿不出来！”他又一次开始怒吼。
真是的……才安静了没几分钟啊……除了吼叫就没有别的沟通方式了吗？
“高利贷只会越滚越大哦。”林白说。
“我才……不会去借高利贷！”
“不是已经借过了吗……”林白嘴巴微张，无奈地说。
“我……这次，不会了。”黄发少年张了张嘴，好不容易才挤出几个字。
“那为了一点小钱去贩毒不是更蠢吗？”林白无奈地说。
小钱，这可是我的生命钱啊！
欸？等一下，她刚才说了什么？
“你怎么会……怎么可能……”黄发少年已经彻底慌了。
“收手吧，现在还只是小偷小摸的勾当，真的走进那个世界的话就很难走出来了。”林白握住了他的手，语重心长的说。
但他直接打开了她的手，向后退了好几步。
“啧……真是一点也不可爱啊。”林白歪着脑袋，咋舌一声。
“看来你这一套对他不怎么好使啊。”我开口说。
“站了这么久，说的第一句话居然是吐槽我吗？”林白说。
“刚才那个男人，他不是学生吧……你从哪里请来的？”林白接着说。
“是学校里的……那个……体育老……”黄发少年的谎言甚至无法说服他自己。
“是你的债主吧。”少女说。
他没有说话，脑袋上的青筋像是快要爆开了一样。
“那个家伙毫无疑问，是毒贩啊。”林白说。
哈？毒贩？
没有开玩笑吧……
“所以呢！除此之外，我还有什么办法！”
看他的样子，林白说的是真的。
职高……是这么疯狂的地方吗？
“你所追求的自由……究竟是什么？”林白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开口。
黄发少年没有反驳。
真是可笑啊，他嘴里的自由只是用来反驳父母、不想努力的工具罢了……
“没有任何办法？人生有的是办法……接下来就交给你了。”林白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我身后，拍了拍我的屁股。
“喂……你这……”女变态还是头一次见到。
还有，和我有什么关系。
“那笔钱……应该是你自己的吧。”林白说。
呃……没错。
可我根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他？这个白痴？他能说些什么？废物罢了。”黄发少年依旧无比聒噪。
“你还好意思说我白痴，你才是脑子被不明液体灌满了吧！”我反过来，也对他怒吼。
真是的，又不是只有你会大喊大叫。
“去打工啊，和我一样，去打工啊！想赚钱的话有的是办法啊。”我接着说。
“哪有那么好找到……”黄发少年的气势一下子弱了下去。
“实在不行，直接去你父母那里打工啊！和他们说啊，说我错了，我被霸凌了，我被黑恶势力缠上了，说啊！”我被他的一脸蠢样气到了。
“什么……我怎么可能告诉他们。”
“那你还能怎么办？丢掉你那根本不存在的自尊吧！有这样的父母，为什么不珍惜啊！你知道我有多羡慕你吗？你知道吗？！”我冲上去，揪住他的衣领。
“我……我只是……”
“你……你什么你！你知道自己有多幸运吗？你还有父母可以依靠，你还有退路，而我呢？我一直在悬崖旁边啊……你以为我喜欢打工吗？喜欢寄人篱下吗？喜欢这样提心吊胆的生活吗？啊？我也想……也想任性一回啊。但，我做不到。因为，因为……我还想活下去……”我双手失去了力气，放开了他的衣领。
“我巴不得你一直坠落下去……但那样的话，秦叔叔他们会很痛苦的，所以，赶紧逃吧，别再陷进去了……”我接着说。
“我已经逃不掉了……他们不会放过我的。”
真是的……他怎么就不明白呢？
“这不是你一个人的问题。这个世界不是属于你一个人的。”我说。
我为什么会这么生气呢……是因为他和之前的我太像了吗？
总想着自己，没想过自己的所作所为会为他人带来什么，也没想过向他人求救。
太蠢了。
“回家吧……和自己的父母好好聊聊，他们和我们，和那些混蛋不同，他们会原谅你的。”我说。
“怎么可能……”他说。
“为什么不可能，他们可是你的父母啊……”我说。
“会……害了他们的……绝对会……”黄发少年抱着右臂，扭过头说。
是吗……这确实很麻烦，如果哪天真的黑社会冲到门口的话……怎么办呢？
“我认识一个警察哦。”林白笑着说。
漂亮……她的话太关键了，简直就像是从一开始就预料到了一切。
“没有证据，而且我自己也……”黄发少年轻声说。
连着大吼大叫后，他的声线变得很沙哑。
“你说得没错，你确实已经没有选择了，但你最后正确的选择是……向警察求救。”林白说。
“你已经做了太多错误的选择了，这一次……稍微对自己负责一些。”我说。
已经没有完美的办法了，而且为自己曾经的错误负责也是理所当然的。
“是这样……可是，没有证据。”他说。
看来……他已经接受了。
“证据这种东西，当然是警察的工作啦。”林白露出了阳光的笑容。
“这种时候，该怎么办？你应该很清楚吧。”我看着眼前一脸颓态的少年，说。
“那……拜托了，救救我。”他终于卸下了自尊，低下头，对我们说。
呼……这样，就算结束了吗……
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我刚才居然能说出这么漂亮的话？居然能说服一个追求自我毁灭的小混混？
那还是我吗？
“学的真快啊……没白看。”少女在我耳畔轻声说。
被传染了……被这个脱线至极的女人传染了。
这能算好事吗？
应该……算吧……起码我做到了以前绝对做不到的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