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结一下，就是要先隐藏自己的弱点，尽量营造出受害者的姿态。然后找出对方的软肋，作为反制的手段。尽量将时间跨度延长，消磨对方的耐心，并给自己留下更多准备时间。大概就这几点吧。”少女罗列着有效但让人有些难受的策略。
就几点……这几点都是相当无耻的做法。根本不是在解决事件……
“真是卑鄙啊……难道说卑鄙才是正解吗？”我生气地说。
“而且，这不是有正确答案吗？”我接着说。
她最开始说的不是……“并不总是有正确答案的”吗？
“你觉得……是吗？正确本来就有很多不同的定义。即便我告诉了你该怎么办，你真的能撒谎吗？能威胁别人吗？”少女扶起我的身体，让我靠着她的肩膀。
总觉得很不好意思……但我现在的身体根本没有任何力气。
“我不知道啊……或许会像之前的偷窃一样，到了被逼无奈的时候，会做出我自己都想不到的举动吧。”我回答道。
“既然使正确的答案，你为什么还会犹豫呢？”少女问道。
是啊……如果是正确的话，根本没有犹豫的理由。
“因为这根本不是在解决事件……而是追求利益最大化，你会觉得不对劲，恰恰证明了你是个纯粹的好人。”林白笑着说。
你这家伙……果然都知道嘛……
“追求最大的利益是否是正确？顺从自身的善良，是否是正确？事实上，未来是很难确定的。有时候看似无比完美的举措反而会导致最坏的结果。比如，刚才的例子，如果这一切都只是某个无聊节目的企划呢？工于心计却暴露了自身的卑鄙，不是很可笑吗？”林白缓缓说。
“这个假设未免太极端了……”我说。
“但，并不是不可能，不可预测才显得很有趣。说到底，正确与错误，是由谁来决定的？”林白问道。
“嗯……世人？法律？”我说。
“白痴……是你自己啊……只要自己不会后悔，觉得自己做的是对的，那就是对的。”林白说。
“这也太唯心了！”我忍不住吐槽。
“你觉得不对，自然也可以有自己的答案……所谓的正确就是这种东西。”少女温柔的说。
我……总感觉很抽象。
按她所说，自己后悔的事情，便是错了。
关于正确的探讨居然变成了是否后悔，总感觉是诡辩啊……
要说的话，我肯定有后悔的事情，多了去了。
但是。
我抬起头，少女的面容近在咫尺。
纯白的头发散落在我的身上。
完全无法想象，她也会有后悔的事情。
我找到了，反驳她的方式……早该想到的。
“你说不是永远都有正确答案，但你难道也有后悔的事情吗？”我问道。
“当然，我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少女露出了我从未见过的、凄凉的笑容。
心脏停了一拍。
这是什么？完全超出了我的想象。
“最开始，我以为只关乎他一个人的命运，我还好奇过，那时为什么我会像个普通人一样看不到选择的后果。后来才意识到，这是事关全人类的选择。”少女用空灵的语调诉说。
全人类？什么乱七八糟的？她在说哪个宇宙的事情。
“我选择了逃避，选择和自己的朋友一起享受生活。我什么都没做，将命运完全还给人类。但我居然忘了……我之前已经给了他们一个几乎无解的问题……理所当然的，他们解决不了这个问题，最后当我开始行动后，才发现迟了。”林白说。
她在说什么东西？中二病？
我看她的眼神已经完全变了。
就算是敷衍，也不要说这么搞笑的话啊……
“算了……你不相信也可以。”她闭上眼镜，说。
我的理智让我无法相信她说的话，但我却说。
“我相信你。”
“这么扯淡的事情你居然会信啊……真是超乎想象的愚蠢。”林白突然改变了伤感的表情，变为了贱兮兮的笑容。
你……你这家伙！我好想打她一拳啊。
这张绝美的脸哭起来应该也很好看吧！
“啊……啊啊啊啊啊……”要不是我现在没有力气，我怕是已经蹲在地上抱着脑袋痛苦了。
这样玩弄他人的感情真的好吗？你这个小姑娘。
我也是够蠢的，居然会相信这么扯淡的话。
“不过，我确实犯过错呢。”少女收起了嘲笑的表情，说。
我已经懒得回话了……
跟她说话，只会一次次表现自己的愚蠢。
“小时候，父母给了我几盆牵牛花，我查看了不少资料，使用疏松肥沃和排水良好的土壤，放在光线明亮处，每周浇水1-2次，每次的浇水量也保持一致，每月施加一次薄肥，定期裁剪，促使侧芽生长。”林白说。
这一次……听起啦就正常多了。
“好细心啊……我肯定做不到呢。”我说。
“花自然长得很好，直到……我因为作为交换生出国留学，回来后发现花已经被父母养死了。”林白说。
“这……不是父母的问题吗？是他们没有养好花吧。”我不解的说。
“不是，因为一直由他们养的那些牵牛花并没有死。”林白说。
欸？
“我居然忘了如此理所当然的事情……已经习惯了最优待遇的花，完全无法忍受普通的待遇，它们死于我的溺爱。”林白说。
“真是不可思议，看似最正确的选择，却导致了花的死亡。那是我第一次明白什么是失败，也是我第一次后悔。”林白接着说。
原来如此……
“但，如果你不出门，或者出门的时候带着花的话，就不会……”我说。
“怎么可能呢……我总有一天会不在它们身边，就像你一样。”林白笑着说。
没错……她不可能像保镖一样一直跟在我身边。
她也有自己的生活。
总会有，她不在的时候。
就像今天这样……她无法保护我。
原来如此，这就是她今晚没有帮我的原因吗？
真是绕了一个大圈……
“你现在觉得，我今晚来帮你是否是正确的呢？”林白抚摸着我的头发，说。
好痒……
我隐约意识到了。
她真正想要告诉我的。
如果今晚她出手帮我的话，我肯定会更加依赖她，然后直到有一天，她真的没有时间能来帮我……我怕是会直接崩溃吧。
而今天，他们只是最简单的警告，我不会有生命危险，作为“课程”的引入，很不错。
只有自己能拯救自己……不能将希望寄托于他人身上。
她一开始就告诉我了……
“对不起……是我太任性了……”我轻声抱歉。
“没什么，一直都缺爱的你，自然会奢求救赎。”林白说。
“那么……我该怎么办呢？无法依靠你的话，我又该怎么自己解决如此强大的敌人呢？”我问道。
“终于，开始思考了……”林白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终于？我原来才开始思考对策。
我不知什么时候起把林白当作了“对策”。把她的力量当作了自己的力量。
“锻炼，各方面的锻炼，我会让你成为足够坚强的存在。花不只是观赏品，也是传递生命的伟大存在。”林白握着拳头说。
虽然你说的很温柔……但字里行间都流露出不得了的气息啊。
“请，请手下留情。”我说。
“放心吧，不会把你的身体搞垮的。”少女做出加油的动作。
虽然动作很可爱……真的很可爱。
但你的意思就是说会把我练到身体快要崩溃的极限吗？
“今天你应该学到了挺多吧。从明天开始，我就不会这么温柔了。”林白拉起我的身体，让我站了起来。
学得确实很多，多到脑子现在还是嗡嗡的。
什么是正确？
貌似这个看起来很简单的问题其实很复杂啊。
到最后，我也没有想出这个问题的正确答案。
说起来，正确这个词语本身也是人类创造出来的，自然也由人来定义。
而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定义……倒也不奇怪。
“对了，他们的目标其实是你。”我说。
“当然是我，如果目标是你的话，现在躺着的就是你的尸体了。”林白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他们真的很危险。”我说。
“你觉得，我会出事吗？”林白眯着眼睛说。
“不会。”我干脆的回答。
“走吧。”林白说。
我刚走了一步，全身发软，直接和史莱姆一样瘫在地上。
不行啊，还是走不动。
“来。”少女蹲下身子，准备背我。
哈？
你肯定是故意的吧，哪有被女孩子背回家的道理。
我残缺的自尊心依旧在不断抗议。
“今天是恢复不过来的，想回家的话，就上来。”少女的话语不容质疑。
我……迟疑了三秒，然后趴在了少女瘦弱的背上。
嗯，我想回去。
“嘿咻。”少女的身体果然很奇怪。
如此瘦弱，却有着如此强大的力量。
她背着我，走在空无一人的小道上。
少女身上的体香，冲淡了周围腐烂的气味。
我打了一个巨大的哈欠，然后……闭上眼睛。
……
“睡着了吗？”少女回过头，看了看熟睡的少年。
“能听着我胡扯这么久，也蛮厉害的。我果然没有看走眼。真是个有趣的玩具。”林白说。
夜晚的世界和白天完全不同。
要不唱一首吧。
少女轻轻唱着未曾问世的歌谣，背着少年向前。
走过落后的住宅，走过曲折的小巷，走过没什么车的十字路口，走过依旧热闹的城市中心，走过华丽的稻田，走过潺潺的小溪，走过纷杂的花园。
最后，她停在了门口，打开门，松了一口气。
“妈妈……”身后的少年正说着梦话。
少女听到后，轻叹一口气。
唉……
有时候总是会想……世界是不是太小了一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