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换个方式，换个更加直白的方式。
“没了你们，他又该怎么办呢……钱的问题是致命的，短时间根本没法解决。你们为他提供的钱还不够。”刘明毫不留情地说。
“这……我还是听不懂……”飞机头的男人别过脸，说。
“没关系，只要说出自己的想法就行，现在这里只有我一个人，其他人已经回去了。也没有任何录音，我现在只是作为一个人，而不是刑警在跟您交谈。”刘明将手搭在胸口，温和地说。
这样说的话，他们应该能理解了。
“别了吧，类似的询问手段我不会再……”然而，梳着飞机头的男人气愤地说。
看来他以前吃过类似的亏啊……有心理阴影。
所以说啊，刑警用这种方式获取对方的信任，真的好吗？
即便对方是罪犯……
这么做，不会让对方所剩无几的，对人性的信任烟消云散吗？
刘明叹了一口气。
要怎么才能让他们信任我呢？
“我以自己的职业，我拥有的生命作为担保。”刘明拿出了自己的配枪，丢在了那三个男人面前。
他们三个愣住了，但没有一个人敢去捡那把手枪。
甚至……他们直接别过了眼睛，根本不敢看向地面上的手枪。
“其实，这几天我就感觉到了，你是个好刑警……但你终究是个刑警，如果不是的话，我们或许还能成为朋友。”梳着飞机头的男人托着脸，说。
“是吗？”
“是吧……”
另外两个人附和道。
“说吧，你觉得……他还会……犯案吗？”刘明说。
就像林白说的，那位老板会形成路径依赖吗？会再次被逼到绝境后……选择偷窃吗？
“我……说过了，很多很多次，他不是犯人，一切都是我们自己的决定。”飞机头的男人激动地说。
“但……受益人是他。”刘明接着说。
“他什么都不知道！”梳着飞机头的男人大喊道。
“这么蠢的话还是别说了……不管如何，他都包庇了你们，他应该服罪。”刘明冷冷地说。
“……”漫长的沉默。
也算是预料之中。
刘明闭上眼睛，从口袋里摸出一颗糖。
糖，就是普通的糖，但不知道是不是被林依传染了。
吃糖的时候，脑子确实会清醒不少。
榴莲味……林依给我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口味。
“他是个好人……绝对的好人！所有认识他的人，会承认这一点。”飞机头的男人终于再次打破了沉默。
他的声音很苦涩。
“我知道，所以，我想知道他还会不会……”刘明担心地说。
“不会的……绝对不会的。”飞机头的男人说。
再下一秒，他意识到自己的说漏嘴了。
“你tm的，狗日的玩意，居然这么阴险！”飞机头的男人指着刘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大吼道。
“别抓他，全是我们自己的决定，是我们自己……”梳着飞机头的男人焦急地说。
此刻的他无论如何都不像个小混混。
“别急着骂我，我说过了……我现在不是刑警。”刘明站起身，说。
“什么……”飞机头的男人愣了一下。
“我的回答是，不会的，只要他不再犯的话。”刘明说。
“您这是……要放了他吗？作为一个刑警？”飞机头男人惊慌地问。
我不是说了……我现在不是刑警，虽然只是自欺欺人。
刘明被眼前男人的愚蠢惊到了，他懒得再进行无意义的解释。
他缓缓叹了一口气，将糖吃剩下的塑料棒丢进了脚边的垃圾桶里。
“那么，祝你们监狱生活愉快。”
刘明说完后，丢过去三根香烟，顺便把自己的手枪捡了回来。
“喔哦，真假的？软中华？高级货啊。”飞机头扑上去，拿了一根烟。
“谢了，大哥！”
“伟大的人！”
剩下的两人人大喊道。
什么乱七八糟的……
所以……终究是三个没什么心机和脑子的人。
每当这个时候，刘明都会想一个很简单的问题。
罪人……就是坏人吗？
现实世界可不是黑白分明的。
“你是我见过的最特别的刑警。”梳着飞机头的男人将烟放进口袋，平和地说。
意外的，他居然能露出如此“聪慧”的表情。
刘明觉得，现在的他，才是真正的他吧。
他本质上，是个冷静且温和的男人。
“没什么……只是我觉得如果我是他的话，我肯定会做出和他一样的决定。”刘明说。
“不揭穿你们，甚至主动帮助你们，和你们同进退。”刘明接着说。
“……是吗，您还真是挺奇怪的。身为刑警却站在犯人的角度上思考”梳着飞机头的男人笑着说。
“不容易吧，说服他，让他不要在乎你们，不要去自首。”刘明说。
“并没有……其实很轻松，他的家人不允许他……犯罪。他绝对不能成为罪人。”飞机头的男人低着头说。
“啊……但他接下来该怎么办呢？癌症治不好，房子也是个大麻烦。”刘明接着说。
“……刑警先生，我一直觉得很奇怪啊，为什么好好生活的人却被逼着去犯法呢？而那些生下了就有钱有势的混蛋……每天四处旅游，根本不工作却能活得悠游自在。这个世界它合理吗？”梳着飞机头的男人说。
是啊……这个世界本来就不合理。
“他会活下去的……总要活下去的。我希望他能活下去。”刘明说。
“话说……有火吗？”剩下两个寸头男人不好意思地对刘明说。
真是……破坏氛围啊。刘明在心中吐槽。
“给。”刘明掏出了打火机，递给了那两个人。
不一会儿功夫……小小的审讯室烟雾缭绕。
“好了……该回去了，跟我回拘留所吧。”刘明说。
“我大概……明白了，这就是你一直没能晋升的原因吧。”梳着飞机头的男人抬起头说。
或许吧……
或许吧……
只是，刘明依旧在相信人的善良。
我一直认为……法律和国家暴力机构本质上是为了惩罚恶人而存在的。
那么……好人呢？好人也会因为各种原因成为罪人。
因为社会还没能完善到可以让所有好人安全地活下去。
一个好人……犯错的话，应该也也要承担罪责。
应该是这样，这是正确的。
但……刘明不能接受。
说实话，他根本不同情那些被偷走了车的富家公子。
在询问案件信息的时候，那些家伙也不怎么在乎自己的车子到底有没有被偷走。
他们只是觉得很丢人……而根本不在乎背后的钱。
不少人都已经买了新车。
那个老板的目标选择非常聪明。选的大都是傲慢且无脑的家伙。
明明一无是处，却靠着自己的长辈给的资源，活得顺风顺水。
呼……真是恶心。
但差不多也习惯了。
刘明将那三个人送回了拘留所，自己一个人关上了门，走出了警局。
然后顺手把空的烟盒也丢进了垃圾桶里。
夜晚的风有点大。
刘明缩了缩脖子，夹紧了风衣。
“好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