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飞机残骸上晃荡了一整夜，也不知是怎样才熬到了东方天际泛白。
这对方程和李青曼来说都是煎熬的一夜，在冰冷的夜里，他们不敢乱动，害怕一个大浪掀翻了飞机残骸，甚至担心自己睡着之后掉进海里，总之这一晚上对两人简直就是一种折磨。
太阳跃出海平面，是一轮如同赤红色的火球，那光线并不刺眼，反倒让人感觉到一丝温暖。
不过多久，海面上就被这红彤彤的晨光洒满，方程和李青曼也相继睁开眼睛醒来。
“昨晚睡得怎么样？”
方程伸了一个懒腰，接着打了一个很大的哈欠。
“很糟糕……”
李青曼睁着一双通红的眼睛，可以说一整晚她都没能睡着，害怕掉进海里，只能靠着那口大箱子，这样的姿势实在太难受了，到现在让她的脊椎就像是僵硬了一样。
方程说道：“要不你再睡会儿，我看着你。”
“谢谢，不用了。”
李青曼知道这是方程的好心，不过要让一个男人看着自己睡觉，她怎么都觉得很别扭。
时间慢慢推移，两人就这样一直干坐在飞机残骸上，视线眺望着海平面的那一头，多么希望能在下一刻看到陆地或者是岛屿。
岛屿和陆地是没有看到，不过两人的肚子都开始饿了，距离上一顿进食到现在已经有超过了十五个小时，尤其是方程的体力消耗更大，这个时候更是快要饿得发疯。
方程打开了那口大箱子，里面装着一些海水，海水里还养了三条昨天晚上遭遇的“不速之客”，昨天晚上数不清地飞鱼从两人身边掠过，有不少撞到了飞机残骸上，在航空餐没法再吃之后，方程赶紧把飞机残骸上能捉到的飞鱼全都装进了箱子里。
那些飞鱼在箱子里看上去状态并不是很好，有些奄奄一息的感觉，如果再不把它们解决掉，等到它们的也只是死路一条。
“真的要吃这些飞鱼吗？”
李青曼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方程，三文鱼、金枪鱼这些刺身她的确有吃过，可是要吃这种没有经过任何处理的活鱼，她怎么都无法迈过心里的那道坎。
方程知道，这个时候强行去逼迫李青曼是没有用的，唯一能做的就是自己做好示范，让李青曼明白当前的形势下，想要活下去就必须吃这些飞鱼。
说实话，方程自己也不知道飞鱼到底能不能吃，可是他已经饿得头晕眼花，胃里一阵阵地灼痛，身体虚弱无力，这个时候必须要摄入食物。
“要不，还是不要了吧……”李青曼不停地摇着头。
“没事的，你看我吃。”
为了给李青曼做示范，方程只能豁出去了，心说以前看的那些荒野求生的纪录片，人在快死的时候不是啥玩意儿都能吃吗，今天自己就豁出去一回了。
想到这里，方程把心一横，从箱子里捉起一只飞鱼，双手紧紧地抓住飞鱼，然后上嘴朝着鱼头和鱼身的部位狠狠一咬。
“呕！”
刚咬破鱼皮，一股血腥味混合着鱼身上黏液的味道就窜入口腔，差点没让方程当场呕出来。
身边的李青曼看着方程啃咬飞鱼的样子，只觉得一阵心惊肉跳，仿佛看到了一个茹毛饮血的原始人在自己面前，不自觉把身子朝一旁移动了一些。
单是依靠牙齿想要把鱼头咬断还不是一件太容易的事情，方程得反复地用力撕咬，还得用手去拉扯，每一口下去那腥味都充满了整个口腔，最终在那条飞鱼挣扎了几下之后，方程终于将其咬成两断。
这时的方程满嘴是血，李青曼看得眼眶都红了，她不敢想象自己也要像刚才方程的样子去咬鱼。
方程表情挤成一团，老实说生咬活鱼的滋味是真的不好受，但现在他必须得强迫自己试着把飞鱼吃下去，只有这样才能获得继续生存下去的体能。
“方程，你……”
李青曼捂着嘴，被方程的样子所慑。
“还行，味道比想象中的要好点。”
尽管那味道实在不怎么样，方程还是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只不过咧嘴的时候那一副血盆大口的样子真的有些吓人。
方程没打算吃掉飞鱼的头，将头放在一旁，兴许之后能用得上，接着用手指从咬断的开口处伸进去，抠开了鱼腹，就着海水清洗了里面的内脏。
经过认真地处理之后，一条被洗得干干净净的鱼出现在眼前。
“你要尝一口吗？”
方程把那条处理好的飞鱼递到李青曼面前。
“不要，你快拿开！”
李青曼赶紧摆手摇头，表情非常害怕，生怕碰上那条已经处理好的飞鱼。
“好吧，那我先吃。”
见李青曼不愿意尝试，方程只好自己拿过来先吃。
看着这条生的飞鱼，方程也知道在野外吃生的东西非常危险，很有可能会造成腹泻或者寄生虫感染，但相比之下鱼肉要算安全得多，螺类和贝壳类是绝对不能生吃的，因为螺肉和贝肉的寄生虫危险程度是要比鱼肉高得多的，鱼肉的话相对要安全一些。
又看了李青曼一眼，她还是一副被吓到的样子，方程管不了那么多，他的身体在不断地向他发出指令，此刻的他已经饿得快要崩溃，必须赶紧进食。
“嘶！”
方程一口咬在飞鱼上，撕下一块生的鱼肉，闭着眼在嘴里嚼烂。
一开始，鱼肉的腥味让人很不好受，甚至有些呛鼻，几欲让方程吐了出来，熬过了入口最难的那一阵，嚼着嚼着发现这飞鱼的肉生吃起来除了有一点涩涩的酸味，其实还不错。
也有可能是饥饿让方程的味觉变得不再那么敏感，对食物的味道没有那么挑剔，在觉得可以接受之后，方程接二连三地将那条飞鱼囫囵吞了下去，吃到最后只剩下了鱼鳍和鱼尾。
“嗝……”
吞下那一条鱼之后，方程打了个嗝，一嘴都是鱼腥味。
好在一条鱼也带来了不少的能量，让方程体内的那股饥饿感消除了不少。
“你要吃点吗？”
方程又要去抓第二条飞鱼，准备按照刚才的方法如法炮制。
“我就不用了，还是你自己吃吧。”
尽管李青曼也很饿了，但她还是没法迈过内心的那道坎，看着那条还在方程手里挣扎的飞鱼，实在是没有办法逼迫自己吃下去。
方程这一次比较熟练地剖开了第二条飞鱼，杀干洗净之后大口地吃了下去，明明是不太好闻的鱼腥味，竟然让他嚼出了很香的感觉。
看着方程吧唧吧唧地嚼着，李青曼忍不住咽起了口水，红着脸小声骂道：“你吃就吃，干嘛总是吧唧嘴！”
在李青曼的埋怨之下，方程解决掉了第二条飞鱼。
看到方程吃得那么香，简直就像是在享受美食一样，饿得不行的李青曼居然升起了一丝想要尝试的念头，兴许这飞鱼吃起来确实还不错呢。
“方程，这真的能吃吗？”李青曼小声问道。
“还行，比三文鱼差点。”方程说道，“你要不要试试，我给你弄一条。”
这一次，李青曼点了点头，没有别的原因，是因为她太饿了，那种饥饿感能让一个人忘记自己的脸面和矜持。
见李青曼想要尝试，方程露出了一抹得意的笑容，熟练地替她剖好了最后一条飞鱼，并递到她的手里。
“呃……”
从方程手里接过飞鱼的那一瞬间，李青曼就后悔了。
摸在手里是软黏黏的触感，看起来也是粉色的生肉，放到鼻尖下面还有扑面而来的腥味，这样的东西真的能生吃吗？
好几次，李青曼把飞鱼放到嘴边，最后都打起了退堂鼓，她实在是下不去口。
“吃一口吧，吃下去总能补充些能量。”
方程在一旁，劝李青曼尝试的同时，也就几分幸灾乐祸的心态，终于能够看这个冷傲女上司吃生鱼的画面了。
李青曼深知这是非常时期，为了生存什么都必须去做，当即闭上眼睛，把那条飞鱼往嘴里塞，用力去咬了一口。
“呕！”
接下来的反应很剧烈，李青曼立刻就呕了出来。
她实在受不了生鱼的那股浓烈的腥味，这让她腹内感到非常恶心和难受，趴在飞机残骸的边缘，吐了个七零八落。
看到李青曼难受的样子，原本想要看笑话的方程也没了看笑话的念头，此刻他更担心李青曼的心态会不会崩溃。
吐了好一会儿，李青曼终于坐了回来，从她苍白的脸色来看，这一次尝试生的飞鱼并没有给她的身体带去多少能量，反而让她的身体变得更加虚弱。
“对不起，我没想到你的反应会这样剧烈。”方程低声道。
“没什么对不起的，在现在的环境下，为了生存所做的一切都是迫不得已。”李青曼的眼眶很红，在刚才呕吐的时候她悄悄地流了泪，但她向来就不是那种柔弱的女人，一旦下定了决心努力活下去，她就不会再允许自己把脆弱表现出来。
方程心疼地看着李青曼，说道：“要不你把飞鱼给我吧，你实在吃不下的话，就让我来吃掉。”
李青曼目透光芒，咬牙道：“我能行！你能做到的事情，我也一样能！”说着，将那条剖好的飞鱼放到海水里清洗了一遍，然后再次塞进嘴里。
这一次，李青曼没有像刚才那样一碰到飞鱼就呕吐，而是紧闭着双眼，表情痛苦但又拼命在咀嚼，奋力地把飞鱼吃进肚子里。
目睹李青曼艰难地吞下一条飞鱼，那一刻方程的内心对这位女上司有了颠覆地改观，这样的事情也许一般的女生根本就做不到，然而李青曼却做到了，这份决心足够让人敬佩。
吃掉飞鱼，接下来两人都没有说话，李青曼还没有从生吃飞鱼的场面中缓过来，而方程则是在静静地等待肚子里的反应。
说实在的，生吃鱼肉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在没有任何医疗救助的情况下，如果发生寄生虫感染，这无异于宣判了死刑，不过就眼下来说，方程和李青曼与鬼门关也就一步之差而已，这让他们不得不进行冒险尝试。
时间到了正午，几个小时过去，两人都没有任何腹泻反胃呕吐的反应，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方程悬而未定的心也终于得以放下。
求生的路艰难无比，即便是两人并没有因为生食鱼肉而出现问题，接下来的烈日灼烤一样能让两人都掉一层皮。
经过昨天一整天的曝晒，两人裸露在外的皮肤都已经变得通红，手、脚、面部都像是被烤熟了一样，更严重的地方比如脖颈后面，晒出来的死皮已经脱落，新的皮肤继续在烈日下暴晒，那种被烈火灼烧的痛感实在让人难以忍受，当汗水流到那新生的皮肤上时，总会疼得人一阵龇牙咧嘴。
“我快渴死了……我们喝水吧。”
李青曼捂着干燥得快要冒烟的喉咙，箱子里仅剩的两瓶水成了她的救命稻草。
方程也很渴，但他有他的顾虑，这两瓶水是两人所剩下的唯一的淡水，如果现在喝下去，也就意味着两人不会再有任何的淡水补给，到时候就真的只能听天由命了。
见方程不说话，渴极的李青曼变得急躁起来，说道：“你想把这些水留到什么时候？”
方程说道：“我只是觉得这是我们最后的淡水了，不到万不得已，我不想动它。”
“如果现在都撑不过去，那又谈什么以后？”李青曼说道。
“你说得对……”
在极端的环境下，如果没有食物，人至少能活四五天，而像两人这样曝晒在太阳下，身体水分不停蒸发流失，如果不及时补充水分的话，很可能一天都撑不过。
方程也正是明白这一点，所以才同意了李青曼的提议，不过两人采用了一个节省的办法，只打开了一瓶水，一人喝了一半，还留下了最后一瓶。
但很显然，两人都太乐观地估计了那半瓶水的作用，炎热的高温无情地烘烤着海面，两人身上的汗水止不住地往外冒，几个小时下来李青曼已经出现了中暑的症状。
原本倚靠着箱子的李青曼忽然身子一斜，眼看就要朝着海里滚落，好在方程眼疾手快，将她从边缘拉了回来。
看到李青曼脸色惨白，没有一点血色，嘴唇也白得让人害怕，身子滚烫就像是一团火焰，方程慌了。
“李青曼，李青曼！”
“我……头好晕……”李青曼扶着额头。
“你别说话，这应该是中暑了。”
方程当即脱掉自己的上衣，一头搭在箱子上，另一头拽在手里，给李青曼制造了一小块阴影，让她的头部能免于阳光的直晒，接着又取出了最后一瓶水，尝试着给李青曼服下。
“那是我们最后的水了，你留着喝吧……”李青曼努力地睁开眼睛，看了一眼方程手里的水瓶，气息虚弱地说道，“我可能快要不行了，别把水浪费在我身上。”
“别说这些了，赶紧张开嘴。”
此时的方程根本没有想过这是两人最后的一瓶水，他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无论如何一定要救回李青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