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世界，便是潘加国人自由的代名词，这里自由，混乱，无法无天，优胜劣汰。”司开着车，一边给我如同念诗一样解释到，“然而，我们都不断地忽视着一个东西，地下世界的存在，究极对谁最有利？”
司说罢，摇开窗户，指着深黑的巷道，我顺着他的之间望去，那里坐在地上，有个衣衫褴褛的人，他咬着手指，双眼通红。
当我感到毛骨悚然和生理不适的时候，又看见了那个人背后，又有更多的人，他们贫穷，痛苦，贪婪，渴望光鲜的生活。
“纳波，我感觉你的知识面很广，读书也很多，那，你知道固氧武装公司吗？”
“犹利塔公司在引发两次大瘟疫之后，乘着世界混乱，招投商找到了两家武装公司保护高层的利益，一个是固氧公司，也是如今世界上最大的武装公司，除了大规模毁灭武器以外，几乎什么都有的家伙们。”我回答道，“其二，保利泽罗公司，专长间谍小队，特工战斗，他们旗下的零号牧羊人在清理病毒真相的过程中发挥了极大的作用。”
“很棒，那关于地下世界呢？你又了解多少？”司接着问我。
但是地下世界对我而言，只是一片空白，我未曾来到过，也未曾从新闻报纸上见过，于是摇摇头:“抱歉。”
“战后新贵族——铃木宽一，带领铃木家族在地下进行大力的开发，目的是建立一个原始的规则，让一些穷人能够尽可能在地下斗争，给他们致富的机会。但是，铃木家族的继承人似乎都不在意地下世界的生死，而是在意自己投资的工程，过度的贫富差距，以及高额的税收和囚禁政策，让地下世界的人开始反抗铃木家族的统治，铃木家族于是花费重金雇佣了凯尔派，让他们勉强维持地下的秩序。”
“听起来挺长的。”我无奈的笑了笑，消化着司先生的言论，“原来新贵族有三家啊。”
司点点头，接着说到:“我相信你知道这些，这种东西从理论上，应该叫做……”
“无政府主义。”我说道，“但是，又不是真正的无政府，本质上还是那些特权阶级掌权的地区，所谓为穷人提供机会，都是假的，只是为了让老百姓不去地面上进行示威而给的空头支票罢了……”
在这样的制度下，高度的等级秩序，便会有更多的乘虚而入的机会，于是，司的想法便是如此的简单，他认为，是犹利塔旗下的公司，为了从内部瓦解潘加国政府，优先从地下世界引发恐慌，所以，问题便是那些固氧公司的人。
可是，我仍然在思考，这样的制度，有维护它的必要吗？我思索很久，也不能想出潘加国的未来，它会走向什么地方？尽管我仍然很同情那些穷人百姓，但，这样的世界格局之中，不平等是必然的……更何况，多部未家族那个弟弟和修介不也在努力吗？那，我还是姑且相信他们吧。
更何况，固氧公司与犹利塔公司本身就比这些政府更加无耻。
“人类啊，复杂着呢，有时候很喜欢你们这些小孩啊。”司看着我，笑着说道。
“我也好歹18岁了，也不算是小孩子。”我很不服气地回嘴。
“嗯嗯，就是这幅正直的样子，要保持哦。”
我点点头，不知道怎么回答，我深刻地明白，这个世界，终将把我们这些孩子改变成陌生的样子，变成……麻木不仁，对于别人的痛苦视而不见的冷漠动物，因此我不能给司一个十分肯定的回答，我害怕，我可能做不到。
和司在车上聊了很多，当然，都是我比较感兴趣的政治内容，至于详细的，我想也不必解释太多，因为内部又涉及到了十分庞大的政治和利益。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抓住固氧公司在地下世界的行动尾巴，就像上一次的爆炸事件一样。
来到谷罗原来的家，那里早就已经是黑乎乎的一团了，不知道有没有人伤亡，但是谷罗早就不在了，腐烂的以及烧焦的蔬菜表明谷罗其实也很久没有回来过了。
“这个爆炸范围，我看上去觉得像是什么发射器，不过因为我曾经负责的是狙杀，很多东西我也不了解，这就是为什么要拜托你了。”
“你的意思是，我能够分辨出作案工具？因为敌人是用战争残余的装备进行的杀人行为？”
“嗯哼，那么，请你开始寻找证据吧。”
我点点头，走上前去，伸出手抚摸着地板上的粉尘，那里有一个十分巨大的坑，差一点就要波及到楼下的样子。
“是内部发射的爆炸仪器……”我伸出手，捏着一撮毛发，“这个应该是死在这里的人的毛发，这一块黑色的已经碳化的，应该是尸体残余。”
“内部发射？那不就是自杀吗？”司看着眼前的废墟。
“他们袭击了谷罗，但是因为各种原因败露了，于是谷罗那天将我赶走，目的就是害怕被别人察觉。接着，他们便从各个地方侵袭了谷罗的家，然而谷罗并不是他们能够解决的人，很快便处于下风。”我指着墙上的子弹孔，“5.56的步枪子弹占了70%，说明那些人配备的武器很可能是这方面的步枪，9毫米的手枪弹排列如此密集，说明是使用手枪弹的冲锋枪交火造成的，说明在这里和谷罗发生了交火。”
“虽然有些牵强但是也说得过去。”
“那么接下来，接到死命令的他们，站在窗台使用JMK-1-C型号的下挂榴弹发射器瞄准了谷罗，然而谷罗却躲了过去，如果没有猜错，楼下的大坑，就是发射的榴弹错过谷罗造成的。”
说到这里，我和司向下看去，不远处被凯尔派的警察围着的巨坑，按照我的估算，也恰好是这个距离。
“接着，越来越难以补充的援军意识到任务即将失败，于是在危急关头，如同自杀一般地发射了JMK-1-M型号的微型火箭弹，想要杀死谷罗，然而……”
我走到窗台，看着漂浮在空中的挂绳。
“谷罗转身挂绳跳了下去，逃走了。”
“嗯，不错。”司赞赏地看着我。
“不，还没……”
突然，我的逻辑如同一根针一样刺穿了我的脑膜，我像是反应到了什么，大汗淋漓，身体不禁感到恐惧。
“固氧公司在楼下早就安插了追杀者，它们立刻追杀谷罗，所以谷罗才会跑到人多的会场……”
太可怕了……想出这个任务的人是真的想要置谷罗于死地。
还没有停止，暗杀还没有结束，于是谷罗在人群散尽之前就逃离了，然而仿佛被人计算好了一样，谷罗仍然无法逃出他们的魔爪，他们仍然在追杀谷罗。
倘若我没有猜错，此时此刻最安全的地方，对谷罗而言，只有龙垣的诊所。
“辛苦了，剩下的事情还是要靠其他手段了。”说罢，司打开笔记本电脑，开始连接局域网，他按照我刚刚的说法，直接查看了谷罗可能逃去的街道监控，果不其然，谷罗前往了龙垣的所在地。
不，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有一个人！他一直在距离谷罗500m左右的位置跟踪！”我这一次反应过来，立马把监控退回到几分钟前，谷罗身后的远处，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死屋。
“第二个路口也是他！”我立刻感觉到不妙。
接着，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
他可能就是嫌疑者，我需要去调查他。
可是，要从什么时候开始，去那个地方，去调查什么。我并不清楚。
正当我迷惘的时候，我的眼前，闪亮着一丝红线，我的肌肉开始下意识地收缩起来，然后和司一样，迅速趴下，就在我们趴下的一瞬间，一发子弹划过我们的耳边，而我们刚刚的位置，留下了一发子弹。
“狙击手！”我立刻翻滚了几圈，回到了屋内，司则面朝着对面的窗子，一个短距离的冲刺，然后一跃而下。我凑到窗边，看着司在半空中打开了滑翔伞，然后朝着地面上奔跑的一个人追逐而去。
“纳波，我发现了可疑人员，我去追猎他，我们到时候在地下世界的中心广场旁边的巷道集合。”
“嗯……那好……”
我关闭了衣领边上的无线电，但是很快一阵慌乱的脚步声传来，我下意识地拔出背包边上的突击步枪，瞄准了已经变形的防盗门。
“嘭！”一个男人穿着防弹衣，用专业的破门锤将门锤开，我立刻开始了射击，因为贯彻自己不能杀人的理念，我的步枪子弹只能带给那些敌人冲击感和疼痛感，并不能置他们于死地。
很快，在混乱的交火下，六个敌人倒在地上咿咿呀呀地呻吟，我感觉到十分强烈的危机，于是匆匆忙忙地开始往楼下走去。
这样的发展，我这才意识到了固氧公司的最终目的，他们并不是想要杀死谷罗，也并不是要将谷罗置于死地。
是我。
他们的目的是为了杀我，为他们之后的夺权扫清障碍。
我伸出手，看着从那些倒地人的身上扯下的任务清单。
在追杀我之前的任务全部被打上了叉，其中包括“将谷罗逼出藏身处”。
而任务到“回到藏身处击杀纳波”就结束了。这就意味着他们的主使早就知道在这里杀死我是不可能的事情了，因为他们认为那些人必然会死在我手里。
我攥着任务清单，偌大的汗珠滴下，难道我现在的恐惧，也在那个人的算计之中吗？
那这样的话……
我突然停住了步伐。
……
我坐在椅子上，把一把又一把枪的子弹扣出，接着，眼前的男人接连醒过来，当他们看见我时，眼里写满了诧异，并且充满着未知的恐惧。
“醒了吗？”我看着他们，我没有束缚他们，他们似乎很紧张地看着我，但是却没有敢做出什么举动。
“你们，队长是谁……”我的眼光在他们之中扫过，最终停在了一个带着防弹头盔的人面前，接着我走过去，把他的防弹头盔揭开。
“是你吧，ERK00954296，张敏辉。”
张敏辉的眼神放大，露出十分恐惧的表情，过了很久，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颤颤巍巍地说:“对……对不起，纳波中尉……我……”
“别叫我中尉。”我轻松地说了一句，“我不会杀你们的，放心吧。”
“可是……我……”他立刻对我连续地磕了几个头，“对不起，中尉，你可以杀了我，可是求求你千万不要伤害我的儿子……他才9岁，我真的拿不出钱了，求求你不要伤害他。”
“说什么傻话。”我说罢，把手枪摆在张敏辉的面前，接着掏出兜里的100块钱和龙垣的名片，“我知道你儿子，你儿子还有牢病，拿这个去找他，他会给你低价看病的。”
张敏辉突然举起枪瞄准了我，我伸出手，握住了手枪的枪头，虽然，我的身体也无法制止地颤抖，恐惧感也在我的内心发芽，而我必须克服它，我必须要战胜对枪的恐惧。
我看着张敏辉，他的眼神在颤抖，而他身后那些队友，也不敢说话，死死盯着眼前的我和张敏辉。
“对不起！纳波中尉，我为了金钱做出这种事情！”张敏辉突然举枪朝向自己，我手疾眼快地一脚将手枪踢飞，然后扶住了双腿发软的张敏辉。
“你啊……你们啊，我都能理解，为了金钱，为了生活，杀了我，是你们不得不做的事情，对吧。”我看着眼前那些年轻人，嘴角露出温柔的笑容。
“你知道，为什么你们最后的任务是杀死我吗？难道你们真的以为杀了我，拿了钱，你们就自由了吗？”
那几个人面面相觑，然后疑惑地看着我。
“因为固氧公司不认为你们能活着离开，因此任务到这里结束，你们啊，早就被固氧公司抛弃了。”我说着，把他们的任务清单摆在了他们的面前。
“你们，应该有生活的权利，你们不应该为了金钱而杀人，不应该这样……我想帮助你们，这是我现在有的现金，抱歉，可能不够你们需要的生活，但是，我不想你们白白断送自己。”说罢，我拿出自己兜里仅存的一千多块钱，那是我从擂台战的赌注中赚得的钱，到此为止，我已然身无分文。
“我们是可是来杀你的！”一个人怒吼道，“你难道不害怕吗！你就不想杀了我们吗！”
“为什么要杀了你们？你们难道不配拥有生活的权利吗？”我倒是笑着反问，“你们又没有错，你们只是为了更好的生活而被迫铤而走险，要是我也杀了你们，不就代表着我在协助固氧公司施暴吗？”
“纳……”一个男人站在我的面前，低着头，像是犯了错一样，“纳波小姐，对不起了！”
突然，他拔出手枪，指着我的头，然而我并不需要反应什么，张敏辉挥手将他的手枪打落。
“你他妈的还不明白吗！”张敏辉怒斥那个人，“我们都已经死了！全死了！固氧公司早就想让我们死了！你还傻傻地为了那几个钱要杀了纳波！你！”
“等一下。”突然，另一个人走上前来，拦住了张敏辉，接着，他的眼睛看向我，然后说道，“我对于自己之前的失礼感到耻辱，老四，你要是缺这个钱，今天哥几个都一分钱不拿，让纳波小姐的钱全给你，你拿着钱回去吧，我们知道你家里不好。”
那个被称为老四的人咬着牙，哼哼着，内心充满了犹豫，他看着我手心的钱，最终，伸出手把我手中的钱攥在手心里，冲出房间，跑了出去。
“纳波小姐，感谢你让我知道了这些……对不起，我为之前的罪过为你道歉。”
很快，那些人如同我设想的一样，开始向我道歉，最终放弃了杀死我。我没有让他们留下来为我卖命的想法，不过，在他们走后，张敏辉独自一人留了下来。
“张敏辉，我问你一件事。”
“怎么了？纳波中尉。”
“别叫我中尉。”我还是提了一句，“你们之中，是否有一个叫做死屋的男人。”
“死屋？”张敏辉想了一会儿，“你是说，扎维茨塔？”
“扎维茨塔？”
“他参加了擂台比赛，好像代号叫做死屋，不过听别人说很快就被打败了，谁知道呢，那家伙也是个可怜人，我和他不怎么熟，有什么事情吗？”
“不，就这，足够了。”我笑着，送走了张敏辉。
回到房间里，收拾好自己的武器和衣服，背上背包，准备赶往广场去和司会面的时候，一声尖叫从楼下传来。
我匆匆忙忙赶去，当我看见后门的时候，我深深地惊呆了。
我刚刚放走的那群人凄惨地倒在地上，脸上露出恐惧的表情，张敏辉也不例外，刚刚拿走钱的人也一样……
而那些人的身上，站着一个女孩，一个浑身上下都是血液的小女孩。
“什……什么……”
我看着张敏辉的尸体，双腿一软，跌坐了下来。
“明明……明明都已经……”我看着他们，想起来刚刚的他们。
“哎呀哎呀，这不是我们聪明伶俐的纳波小姐吗？”那个女人笑着，我看见她手中的手枪，和另一只手上的匕首，她那样肆无忌惮地挥舞着刀，朝着我走过来。
“你……”
“纳波小姐，很高兴认识您，我是卡莎，这个世界上最完美，最天才的人工智能。”那个自称卡莎的家伙站在我的面前，“很高兴你超出了我的想象，在那之后，我会更加努力地折磨你，不知道你那副伪善的模样什么时候才会破灭，不过，我很期待。”
“你为什么要杀了他们！”我怒吼到站起来，“他们没有什么错误！他们只是……”
“他们只是让你活着，就足以被我杀死。”卡莎说罢，举起枪朝我射击，我伸出手下意识地阻挡，突然一串黑影闪现，破镜如同盾牌一样挡在我的面前。
“嚯，居然往人类身上组装了模组啊，真是个玷污科技的混蛋产品……”卡莎笑了一下，“我呢，可能暂时还打不过你，所以，再见了，亲爱的纳波。”
“喂！你到底是谁派来的！”
没有人回答，因为在我揭开破镜的时候，眼前只剩下一堆尸体和一串缥缈的烟雾了。
我的双腿失去力气，突然如同泄了气一般，跪倒在了散发着血腥味道的尸体之间。
我做错了吗？
是我的善意最终害死了他们……
只要我活着，就还有更多的杀戮，死亡，利用，欺诈……
那我应该怎么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