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子监。
“丞相，你应该是知道的。”一个刀疤脸男人提起茶壶给茶几对面的老人沏了一壶茶。
“你之前说的那件事如果我真这么做了，大祭酒大抵是不会放过我的，今后这国子监我怕是没法儿待了。”
“无妨，”
丞相默默的端起茶几上的茶，你能一口后便觉得眼前一亮，暗赞一声好茶。
“国子监自从许师兄（大祭酒）接手以来，不服朝廷宣，早就已经处在了一种听诏不听宣的状态，你留在这里也是无用，干脆顺遂了这局势。”
“真的不留下任何后手？”刀疤脸皱眉，让自己脸庞上那道从额头一直划到下巴上的刀疤显得愈发狰狞。
多少他还是觉得有些肉疼，自己在国子监经营这么多年，说走就走显然是有些划不来。
“绝不能把你留在这儿，”丞相摇摇头，“我们的计划成功，北方蛮族必将南下。朝代更迭，正是风雨飘摇时候，许师兄不会容许一个外人在自己麾下暗植羽翼。”
刀疤脸男人不禁有些恼怒，“丞相你是觉得我一定会被发现？凭什么？吴某不才，终不认为大祭酒能抓住我什么把柄。”
“凭什么？”昝参旋转着掌中的茶杯，“你这个问题问的好啊，就凭我和许师兄都是太傅老师的亲传弟子，这够不够？”
刀疤脸默然，然后低下头抿了口茶，“够了，‘纵横捭阖，比干玲珑’，三朝帝师，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可是竟然太傅是先生您的老师，那为何还要……”
刀疤脸说话间已经用上了“先生”两字，以示尊敬。
“老师理念与我相悖，他迟早会成为我行进道路上的拦路石，就算我不动手，还是会有其他势力动手的。因为老师他……”
智参叹了一口气，
“实在太聪明了……”他的语气有些萧索，“你是知道的，当一个人的智慧与他的实力不能相匹配的时候，在战争时期会发生什么。
嗯，何况天书还在他手上……”
“天书？”刀疤脸男人正在砌茶的手一抖，茶水已经流出了杯外，看得丞相有些惋惜。
但是现在刀疤脸男人的情绪明显要激动的多，“你是说那个天书？”
“不是，”昝参摇了摇头，“真正的天书无形无质无量且无字，这个天书是有字的，并不是传说中的那一卷。我说的天书是纵横家的天人三策……”
“天人三策？ ”
“不错，它在世俗中当然也有一个你们都知道的名字——铁券丹书。”
铁券丹书!
刀疤脸男人再一次震惊了，“此物竟然还存在于世？”
“的确是铁券丹书，当初前朝光武帝复起的凭依，”昝参点点头，“传言它由通古时期纵横家鼻祖鬼谷子观得无字天书所制，共有三卷，成为了后世纵横家的基础，继光武帝后便鲜闻于世了。”
“可是……”
刀疤脸男人一只手指按在桌案上，用内力将案上的茶水蒸干，“真若是你说的这样的话，你又怎能暗算得了太傅？况且，你如何能笃定天书在他手中？如果天书真在他手中的话，他又怎么会放任我大燕朝灭亡？”
昝参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终归他还是不懂纵横家。
“老师他得三卷天书中的比干天书，智慧入道，心中所念是天下，所执也是天下，朝代更迭与他何干？老师他，一定会死在我手中的，三卷天书——轮回、因果、比干，得其一，可平天下。其中尤以比干天书修心地通透，得七窍玲珑之心，他是明白这天下形势的，他非死不可。”
“哦，”
刀疤脸男人低头，若有所思。
忽然又猛的一抬头，对着昝参道，“告诉我这么多，我是不是得死了？”
昝丞相默然，“你是一个聪明人……”
“我……”刀疤脸男人蠕动着嘴唇，“先生，这次来是又想要我干什么？”
“圣上他需得死上一遭，但皇后娘娘不能死。你安排一下吧。”
“好，还有我的妻儿他们……”
“你的家眷已经南下了，且放心。南方虽然也不安定，但不会有多大事儿的。”
“是，多谢丞相！”
刀疤脸男人深吸口气，道谢。
“竟然此间事了，我也该走了。”昝参起身请辞，“对了，你这茶是从哪儿来的？真乃好茶叶。”
“武院仆射王司徒所赠，就是现在主持第二堂学试的那个，我见茶叶的确甚好，于是便留了下来。丞相若是想要的话，您可以带一些去。”
“嗯，的确是好茶。不过我就不要了。”
昝参转身，向着院子外面走去。
“晚辈有事在身，不敢远送。只是生前还有个问题想问丞相。”
刀疤脸男人送到院子门口便拱手作揖。
“何事？”
昝参没有回头，继续向前走去。
“这天下，何时可定？”
刀疤脸男人听到远远的传来昝参的声音，“众生为棋子，我亦为棋子，怎可得知？”
刀疤脸男人静立半响，才默然走回院子里。
另一边，
昝参背着手臂，像在自家院子里似的闲庭信步的走在下山的路上，中途却没有任何人能看见他，只是任由的让他走了下去，走出了国子监的空间阵法。
远处，京城如同一直巨兽在地面上投下巨大的阴影，匍匐在平原上，京城上空的阵法闪耀着淡淡的光泽。
“也不知道刘文烨他们那儿做的怎么样，这都能搞砸的话，那我也无话可说。我终究是不能像老师一样聪慧啊！”
“老师他太聪明了，聪明到带给别人万分的恐惧。
他如果还存在的话，蛮族又怎么会肯南下呢？老师如果还存在的话，我的计划究竟还能不能成功呢？
老师，我知道这一切都很难瞒过你，但是我没必要瞒过你呀啊，你死了，就算没瞒过你也没关系。
乱世将至，我绝不能让儒家衰败在我手里……我不能 ……”
昝参絮絮叨叨的向京城走去，“老师，我真的不能……”
（ps.比干，中国历史上商朝末期人，传说他心有七窍，八面玲珑，颇有才德。最终比干因为以死劝谏触怒商朝末代君主，被君主剖其腹挖其心，以验其七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