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场死寂之时,欧荷拉带着电话走到后台,还有那个粉红色男生一起。我能听到他们走到后台的脚步声,因为全场静得可怕。就连那个魔术师也终止了表演,跑到后台去了。我能听到后台有人窃窃私语“怎么了”“尸体吗”“尸体在哪里”这样的话。
我躺在病床上,看不到后台的样子,感觉自己在听广播剧一样。
“尸体在什么地方?”那个男生问道。
“不……不是我做的……”果酱的声音说道。
“我知道不是你做的,这两具是尸体吗?”
“是……”
一阵窸窸窣窣的衣服摩擦声,然后是男生发出思索的声音。
“嗯……告诉他们,演出继续。”
“我……我吗?”果酱说道。
“对,通知所有人演出继续。那个,你们别看了,没什么好看的。”
我听到欧荷拉的鞋跟发出清脆的敲打声,随后又是一阵衣物的摩擦声,我觉得应该是欧荷拉蹲坐下来。这样一看,他们应该都是下蹲的姿势。如果需要下蹲来看尸体,那么尸体至少应该是坐着或者躺着的。根据后台人数来看,一个躺着的人不管怎么想都应该会很抢眼,却只有果酱发现了尸体。
所以结论是,尸体应该是坐在什么地方,凳子或者是椅子。
这时候,舞台的音响又响了起来。后台的音响声音很大,我越来越难听到他们对话的声音。
“你看看,腹部隆起,有点腐烂的迹象。应该死亡很久了。”男生说道。
“嗯。”
“我会来了!前辈!”
果酱的声音居然可以完全盖住音响,我不费什么力气就听见了她的话。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蒋果酱!前辈!”
“你是怎么发现尸体的?”
“报告前辈!我今天是要参加联谊会,我们社团叫将死俱乐部!他们两个都是我的社员。刚才我想找他们说演出的内容,结果他们一直没答话!我再一看,就……”
欧荷拉突然插话道:“我参加过将死俱乐部。”
“哦,是吗?那你也是嫌疑人之一。”
“嗯。”
虽然是被怀疑了,欧荷拉的声音依然很平静。
“将死俱乐部的成员,手背都应该有针眼。”
“……嗯,有。那,他们两个确实是将死俱乐部的社员了。”
我轻咳一声,用欧荷拉应该能听清的音量说道:“手背针眼很多吗?”
“借我看一下手背。”欧荷拉说。
“怎么了?”男生问道。
“你看,针眼很多。”
“是啊,他们是很早的社员了吧?那个,果酱,他们入社多久了?”
“报告前辈,将死俱乐部成立还没几天呢!”
“那他们手背为什么有这么多针眼?”
“我……我不知道!前辈!招募成员的事情不是我负责的!是我们的指导老师!”
我突然想起来,果酱借用我们的那三分钟。
今天的表演如果有这两个人的话,那么为什么……我轻声对着电话说道:
“问问果酱今天的演出内容是什么?”
“果酱,今天你打算怎么演出的。”欧荷拉应声说道。
“报告前辈!我打算叫他们两个上台,演双簧。”
……双簧?
我以为会是演讲或者喊口号之类的,这么让人郁闷的社团居然还会演双簧这种东西。于是,我继续说道:
“问问她,除了她还有谁参演。”
“除了你,是不是还有别人一起。”欧荷拉说。
“啊,前辈真厉害!还有我们指导老师跟我一起来演这个。”
男生突然说道:“你们指导老师呢?人在哪?”
“报告前辈!她还在医院忙点事情,因为离演出时间还有很久,我们是最后一个演出的,所以她还要等一会儿才能过来!”
所以,啊,我好像有点明白了。
魔术的节目终于结束了,舞台下传来了稀稀拉拉的鼓掌声。音乐停止了,后台换来了片刻的安宁。
我听到鞋跟的敲打声再一次响起,他们应该是站起来了。男生吸了一口气,“是这样啊”他说着,脚步声来回走动。
“这么看来,他们应该是自杀。”男生终于说。
“前……前辈!为什么是自杀!他们不可能自杀!”
“没有挣扎的痕迹,看起来就像是睡着了。手背上还有这么多的针眼,保持着坐着的姿势。连比较大的伤口都找不见,应该就是自杀。”
“不是自杀!他们不是自杀!”
果酱似乎比往常要激动万分,这些都是我预料之中的。可怜的女孩子,真是……没办法,我对着电话,轻声说道:
“问问果酱,怎么了?”
欧荷拉犹豫了一下,接着说道:“怎么了,果酱。”
“今天来演双簧,就是为了告诉每个人,那些跟我一样的人……跟我一样,觉得自己什么都做不了,什么事情也做不成。连生下来的时候,医生都会说,这个孩子太弱了,养不活。”
她说着说着,声音变成了哽咽的哭腔。
“对!各位前辈!从生下来,妈妈就把我遗弃在医院后面,是爸爸把我捡回来的。小时候身体很弱,总是生病,儿童门诊都跑遍了。果酱一直觉得对不起他们……果酱很小的时候,在医院用点滴的线自杀……被大夫救下来了。每天都在怀疑,自己明天会不会死掉,抱着这样的想法,果酱一直坎坷地活到今天……
“从上这所学校开始,我就希望做一个社团。在社团里面,大家都有各自的痛苦,但是大家都抱着一点点希望。虽然日子过得很艰难,但是有了希望的话,不管是什么样艰难的日子,有了这么多的朋友,大家能从心底感觉到‘有这么多人跟我一样’,所以……所以……”
果酱的声音越来越小,这一会已经变成了“哼哧”的喘粗气的声音。很快,从电话那头传来了清晰的撕扯糖纸的声音。
是吗?
将死俱乐部,真的是为将死的人建立的天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