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下哦,让我打个电话。”
“别星希,你在给谁打电话?”
“嘘……”
她微笑着朝我们眨眨眼睛,竖起一根光亮的手指,贴在嘴唇上。
“那个,他们在这里……对,就是他们。在顶层。我是举报人,实名举报,我叫别……”
她尚未说出名字的第二个字,一道银色的弧线从天台一跃而起。它就像阳光下的一道长虹,撞在边缘的石阶上,摔成了若干个银色的碎片,随风飘走,消失在空中。
欧荷拉站在她身后,她的手高高扬起。
“哎?”
“不许打电话。”欧荷拉面无表情地说着。
“怎么……”
阳台门传来了一声钝响,听起来像一个巨大的木桩子撞在了门上。我回过头,正好看见天台的铁门猛烈地颤抖。上面的铁锈都被这力量震碎了一些,掉落在地面,发出类似水溅在地上的声音。
他们要来了。
我跑过去,拉起欧荷拉的手。
“快走!”
在别星希诧异的目光中,我们跑到天台的另一头。金属的消防梯看起来锈迹斑斑的,不知道会在何处断裂。
“我先下去。”
我说着,系紧身上的绑绳。欧荷拉一把拦住我。
“让我先下去。”
“啊?为什么,我先去探路不行吗?”
“会被你看到底裤。”
她说着,转过身,伸出右脚。
金属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一声,欧荷拉踩了上去。她往下探了三阶,她点了点头,示意我跟她下去。
“没问题的。”她说道。
二十四层楼上途经的夏风将她乌黑的长发掀起,像一串微茫的瀑布。她坚定地看着我,一动不动地停在半空中。
我点点头,把身上的绳结紧了几分。
“别那么着急啊,小峰……”别星希的声音在我耳边说道。
别星希拽住了我的手臂。歪着头,眯起那对长睫毛的笑眼。
“你怎么了,星希……怎么看起来跟平常不一样?你不会也注射了那个……”
“不哦,我什么都没吃,什么都没打……”
“那是怎么了,到底?”
“没什么,我妈妈昨天回到我家里来了。她说,因为Psychopath Club的缘故,她又丢了份工作……”
应该是将死俱乐部的缘故吧,原来那个时候阿姨是来任职的,我还以为是偷偷潜入学校里来的。那副样子看起来真像……
“所以呢……啊,她不会再给我生活费了。你知道,我还要养我那个叔叔……你们现在被通缉了,很值钱……不是为了我,为了我的叔叔,你也要……”
还没说完,她微微尖叫了一声,跌倒在地上。
对不起。
我在心中默念着。果然,这种事情,要抢在前面才能赢。我收回了推她的手,攀上了天台的石阶。公交车在我脚下驶过,像我小时候玩的塑料玩具。
松动的消防梯在我脚下不住颤抖。
“哎,小峰你跑到哪去啊?”
别星希的脸出现在头顶的阳光下,她高高举着手里攥着的东西,像攥住了闪闪的黄金。
我们腰上缠绕的绳子,被她攥在手里。
这里的风太大了,一股狂暴地浪潮从我的腰间穿梭而过,从袖口喷薄而出。在这么大的风中,对话变得很困难。于是,我不得不大声喊了起来:
“你要干什么,星希!”
“从这里跳下去!我要拿着这绳子,从这跳下去。大家都死掉,不好吗?”
她踉踉跄跄地爬到石阶上,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好像随时都会被一股狂风吹下楼去。
她张开双臂,太阳从她的肩下穿过。就像在天空中飞行似的,一时间,我无法睁开眼睛。
“你别动,星希!”
“我不想动!可是这里的风很大……”
我快步爬到离欧荷拉近的位置。
“欧荷拉,快把绳子解开。”
“啊哈哈,我听到了哦,小峰。想救她吗?”
她高高跃起,连一丝犹豫都没有。
在那一刹那之前,我还以为我有机会,争取一丝丝时间,或者能说出让她犹豫的话。可惜,这本该出现的希望,都没有出现。
她飘扬在空中,足尖远远离开了石阶,离开了墙壁,离开了地面。她像动画片里飞行的阿童木那样,发带被风吹落了,一头漂亮而蜷曲的头发舒展开来。
她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