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星山今年农历九月初七已经四十二岁。娶过一个媳妇,离婚了。从此得了一种怪病,凡事都怕得要死。
从早到晚,他都闷在自己那一亩三分地里。蒙着一床厚厚的被子,连一根脚趾,一根头发丝都不敢露在外面。成日,他像一团卷心菜……一团终日颤抖不已的卷心菜。
从此,没人敢掀起他的被子。因为里面有一股奇怪的味道。说不上来那是腐烂的味道还是什么……恶臭。据说这世界上所有的臭味都汇集在这被子里面。
也没人敢去管他。就像很少有人会踩死一只臭虫,是怕恶臭染上脚趾。
当然,这都是我打听到的。
别星希从前跟我说,他们家以前不姓别,好像是姓单或者山。
总之,这个单或者山的家族,中道衰落。传到别星山父亲、也就是别星希爷爷的那一辈,已经一贫如洗,仅留下了别星山这么一个儿子存活在世。
别星山的母亲、也就是别星希奶奶,生别星山的时候,难产大出血。死于农历九月初七那天的一个早晨。临死前,她对别星山的父亲说了这么一句:
“别姓山(单)。”
意思就是,孩子就别姓山或者单了,家里已经不行,靠不上老祖宗的姓氏。
从那天起,别星山就叫了别星山。
恰好,星山这两个字也好听,就像置身山峦之巅,仰望众星闪烁。
可惜,从那天起,星山再也没见过山。
这些都不是我打听的,是别星希跟我说的。
我们来到别星希的家里,大门紧锁,叫门是千万不能做的。否则别星希的叔叔会在里面惨叫上一整天。
幸好我随身装着别星希家的钥匙,这是上次去她家的时候,她给我的。
这里的走廊灯坏掉了,不知道是砸坏的还是自己损坏的,灯管有着清晰的碎裂痕迹。在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里,我找出正确的钥匙都很费劲。
“前辈!咱们进去怎么称呼人家……”
“嘘,这次可不能大声说话。真不能,别让里面那个人听到咱们。”
“我……我知道了,前辈……那进去怎么称呼,是叫别星希的爸爸还是叫叔叔。”
“嘘,没听到我说什么吗?什么都不能叫。”
“那,怎么办……前辈,咱们总要叫点什么吧?”
“你听我说,果酱……”
我往回走,缓缓走到走廊的另一头。于是果酱扶着欧荷拉缓缓跟了过来。在这里,别星山应该已经完全听不到我们说话了。
“里面那个人,不能听任何一个人的声音。他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怕得要命,更何况是咱们。……知道了吧,果酱,还有欧荷拉?好,你们进去,是完全看不到他的。他把自己锁起来了,知道这意思吧?完全看不到……你可以假装他住在隔壁,而不是别星希家里……”
“这……里面安全吗。”欧荷拉说。
“你少说点话,都这样了……里面很安全,别星希死了,要很久才会有人发现。她交际圈很窄,其实也只有咱们几个朋友。认识她的,基本上都在水槽里面……”
在进去之前,我跟她们解释了很多关于别星希爸爸的事情,还有星希的妈妈。说了将近半个小时的时间,我都有些口干舌燥了。总之,决不能让别星山发现我们,否则他的惨叫会把整栋楼的人都吸引到这来。
我们要进这么危险的地方,唯一的目的是,找到别星希的药。消毒缝合用的药,否则一旦感染……就我所知,恐怕是要截肢的。
“那么,我开门了。”
我缓缓推开别星希家的门。
空无一人。这里的地板全部被地毯覆盖了,是为了减弱在室内走路的声音,免得叔叔会在室内发出惨叫。房门边的鞋架也被棉花包裹了,生怕拖鞋会掉落下来,发出噪音。
正对着房门的,是一个仓库的金属门。看起来有点像军火库的安全门,只要看一眼就知道它的厚度。它的四周围嵌入了密密麻麻的铆钉,近乎有十几颗的数量。
果酱指着那扇门,愣愣地看着。
“前辈……”
“对,那就是别星山的卧室。”我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