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干(一)

作者:纪一 更新时间:2015/9/6 0:06:59 字数:1368

越过“非工作人员禁止入内”的牌子,我走进电梯,里面有一位护士小姐,穿着淡粉色的护士装,带着淡蓝色的口罩。只露出一对微眯的眼睛。有点像一只可爱的狐狸,也有点像一个猫鼬。

我低着头走进电梯,背靠着电梯墙壁。

头顶红色的指示灯显示这是负二层,正准备往上行进。

“这里不能随便进的,小鬼。”

“嗯。”

我说着,压低棒球帽。

电梯发出“叮”的一声响,好像是停下了。头顶的灯光闪烁了两下,在红色指示灯变成负一层的瞬间,电梯发出剧烈的震动。我扶住电梯上的扶手,才没跌倒。

身边传来护士的声音:

“这是怎么了……”

“啪”的一声,灯光熄灭了。黑暗剥夺了我全部的视线,只有应急灯还亮着。如果现在按下,医院应该就会响起火警。那样就麻烦了……我屏住呼吸,耐心等待电梯的灯光重新亮起。

恰巧,没过多久,头顶的灯光重新亮了。我松了口气,只是我们还停留在负一层。

“哎呀,居然坏了,哈哈哈……这电梯昨天才去找他们修的,就说这些人不靠谱,就是不能一次修好……”

她的蓝色口罩下面有嘴唇在微微移动,像两个在泥土里翻滚的蚯蚓。

她伸出中指,快速敲击着开门键。

“这么按会坏的。”

“你知道怎么办啊,臭小鬼……”

我伸出手,把所有电梯楼层按下,回到我的电梯角落里。

“哎,臭小鬼你看起来很懂啊?在学校学习不错吧,考第几啊?”

“我被退学了。”

正说着,电梯突然启动了。嗡鸣声将我们带到地上,“叮”的一声,电梯停下了。

“小鬼,再见了。还是得努力读书,知道吗?”

谁要理她……电梯开启的刹那,我背着包快步走出电梯口,转向医院的后门。我松开手,别星希的手指静静躺在我的手心。这就是她活在世上的证明……就像蝉的壳……

从沿江大道一路向东,路过区政府和实验小学。虽然广告牌遮盖了江边的风景,之间的缝隙却依然可一窥那夕阳下的美好。

这片绿草如茵的河堤饱含着金色的阳光,像浪潮一般自由清冽的感觉扑面而来。

我走在河堤边,这是真正的江边道,除了垂吊的老人还有河边竖立起来的、海浪一样的路灯,近乎看不到任何关于人的痕迹。我坐在一个老人的身后,他戴着白色的棒球帽和蓝色的运动服,从这一套很难看出他的年纪。也许六十多,也许八十也有了。

“小伙子,你坐在那一会儿甩到你。”

“什么?”

他语速很快,伴随着难懂的乡音。我只分辨出了前几个字。不过,我大概明白了他要我做什么。于是,我后退了几步。他看了我一眼,朝我摆摆手,于是我又后退了几步。

他把鱼线松开了一段长度,迈开步子,用双手高高举起了那钓竿。“嗖”的一刹那,我只觉得眼前一道寒光闪过,险些钩中了我的衣角和鼻子,鱼线早已飞跃至百步以外。他娴熟地收着线,脸上带着微笑。

“今儿风小,一会儿就有大个的。”

“这鱼,您钓上来,是打算怎么吃啊?”

“嘿,谁说钓上来的鱼就为了吃?我从来不吃自己钓的东西,小伙子……你年轻,凡是都想找个说头。像我这把年纪,也就为了玩。不过你要说吃,我可告诉你,这河鱼干净,比海鱼干净,生吃就行,不得病。”

不不不……这不是我要问的,我要问的不是关于美食、或者真实生活的问题。

我想问的,是关于鱼的另一种制法。

“那您知不知道,这河鱼要晒成鱼干,怎么晒?”

“啊,那费了劲了。你得会处理,洗净,取出内脏。切成片,抹上酱料,最后还得……”

“对啊,要是切片的话,是不是有什么特制的刀?”

“有。哎,小伙子你打听这个干嘛?”

“啊,没事,随便打听……”

我在脸上挤出一连串善意的微笑。

望着身后,街灯把沿江路照得通亮,天色渐渐黯淡。那些贩卖东西的小贩开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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