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河堤上等了一会儿,鱼干店的小贩坐在自己的摊位前,面前放置的巨大的五个塑料袋。里面的两种我曾经品尝过,一个是河豚干,一个是鳕鱼干。
这些,都是我妈妈曾经去买的东西。欧荷拉也买过,给她的弟弟。
他抽着烟,看到我走近,他站起来,捏着手里的那把刀。
“你好。”他叼着烟说道。
“你好。”
在昏黄的路灯下,清淡的鱼香四散于这里。身边的行人来来回回的,甚至还有我们学校的学生。我把棒球帽压低,深怕身边有同学经过。我假意靠在袋子前面,把脸对着鱼干,眼睛却看着他手里的刀。
“小伙子,买点什么?”
“我要买你手里的刀。”
“嗯?”
他愣了一下,下意识地看着手里的刀。
“不卖。”
“那,我非要买呢?”
“你买……你出多少钱买?少于三千不卖,真的。”
“这刀是什么刀,这么贵。”
“不贵,只是我觉得它就这么多钱。”
他把刀放在袋子上,给我看它的外观。它的刀刃发着昏黄的光彩,刀柄是木制的,虽然样子看起来平凡,细长的刀刃却让它看起来最特别。
“这是鱼生刀。”他说。
“鱼生刀,是做什么的刀?”
“切鱼的。把鱼切成漂亮的碎片,就靠这个。很锋利,小心割到手。”
“那,鱼生刀为什么不用来切鱼呢?”
“不用来切鱼,用来切什么?”
气氛冷到了冰点。四周围遍布着行人的海洋,如浪潮般涌动着,只有这个鱼摊如同海水里的一块礁石。
我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棕色的毛绒玩具,它的表面上缝线纵横,已经看不出是什么形状。我自顾自地拿起它,把缝线撑开。这里面之前被我清空过,现在只留下了欧荷拉弟弟跟别星希的无名指。
这两根手指极好分辨,即使是在光线不好的当下,我紧靠摸索就能感觉到那如同葱尖般、细腻柔滑的感觉。底部却不平滑,因为是我用普通的手术刀切下的。
我摸向另一根手指,它看起来不好看,指甲缝隙里还有奇怪的颗粒。但是切口就像别星希光滑的皮肤。
真是奇妙啊,这种差别感。
我拿出欧荷拉弟弟的手指,放进鳕鱼干的袋子里面。
“你能记得这个吗?”
“我不知道这是什么。”
他把烟蒂扔到地上。我正想跟他理论些什么。这时候,一个女生的脸却突然露了出来。不是欧荷拉,也不是果酱。
“方峰?你怎么在这里?”
卫生委员凑到我身边,我不由得盖住那根手指。
“你怎么不去上课了,方峰?”
“你认错人了。”
“你不是方峰吗?”
“你认错人了。”
“喂……”
我抬起头,小贩已经不见了,地上的烟蒂还冒着渺茫的轻烟。只有地上五个塑料袋,我环顾四周,周围人群飞快流动,已经没了他的影子。
去哪里了?
我拿起他丢下的刀,放进我的背包。
我在周围寻找了一圈,没有他的影子。恐怕他再也不会出现了,这么想来,我有点悲哀。如果找不到他了怎么办?我觉得如果他没死掉,那都是我的错。如果杀人者不能死掉……
一路走回别星山家,似乎有人一直跟随着我,哪怕我转到没人的小径或者有意无意地穿过一片河滩,总能听到身后若隐若现的脚步声。
恐怕是刚才的卫生委员报警了……他们一定被通知了看到我就报警之类的事情。
就算是这样,我也得赶紧回到别星山家。
“收拾东西,欧荷拉、果酱。”
“前辈,怎么了?”
“警察好像跟踪来了。咱们再睡最后一晚,明天凌晨就走。”
“咱们还要去哪啊,前辈……已经没有地方住了。”
过了今晚,一切都会结束。再坚持一小会儿……大家都可以回到正常的生活中。我打开背包,那个小贩的刀还在我的背包里。
“你不是去找凶手了吗,前辈?”
“我找到了……明天就会找到他, 然后咱们就可以过正常的生活……我肯定,现在咱们收拾东西,赶紧睡觉……咱们凌晨就出发,警察应该没那么早行动。”
明天我要去书店或者其它小贩那里打听,一定能打听到他的住址。我已经想好了充分的理由,来让所有人脱罪。警察会相信我们的,都会相信的……我有这个自信。
收拾东西的过程在沉默无语中度过,就连睡觉也是。气氛异常沉闷。我盖上被子,身边没有妈妈的絮叨或者乌咪走过地板的声音,只有两个女生轻柔的呼吸声。
“前辈,明天就会结束吗?”
“肯定会啦……放心。我有好东西给他,我还有他的武器,你看这个……”
我把鱼生刀给她看,是为了让她相信我。虽然我心里也没什么把握……
“就是这种刀。”欧荷拉说。
“这就是那个杀人鬼的刀?前辈你好厉害……这么说,明天咱们就能回到化学实验室了……”
我不敢否认。就算我们能脱罪,学校也未必会接纳我们。他们不会让有这么恶劣影响的社团继续留存在学校里的。就是说,Psychopath Club解散也就是个时间问题……
午夜,大家都睡着了。我做了个奇怪的梦,关于正常生活的奇怪的梦……妈妈在唤我起床上学,我期末考试两门不及格,等等。我从来没做过这么正常而奇怪的梦,没有鬼魂、外星人或者异常生活的梦境,就像没有干燥剂的膨化食品一样稀少。
凌晨两点多钟,我的梦境被打断了。
窸窸窣窣的切割声响起,就在我耳边。
我睁开眼睛,天还黑着,一时间我以为是别星山醒过来了。
“别星山?”
熟悉的、细长的刀刃闪耀着,还有熟悉的香烟味道。这才是刚才跟踪着我的人,那个小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