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荷拉看着毛衣上微弱的火星,照例把它们清理起来,扔进垃圾桶。
虽然很不情愿这么做,她还是拿起菜刀。
这样就糟了啊,欧荷拉。
她这么想着,手指却不住地拿着刀颤抖。她提着刀,一步步向着爸爸的卧室走过去。
“喵。”
那只猫在客厅的角落伸着懒腰,舔舔爪子。
要是爸爸死掉,或许就轻松多了。这种想法不住地涌进脑子里面,欧荷拉站在门口,欧荷拉低着头,忧郁的黑发跟鞋尖对准了把手。
——妈妈的衣服没了。
她好像刚刚想起这件事情。其实并不是,这个事实从刚才开始就压迫着她,只不过她不愿意多想而已。此刻,她又想起了那一抹灰烬伴随着游走的火星。那是怎样一副凄凉的景象,让她站在漩涡里就能回忆起来。
她冲进屋子,把刀子高高举起来。
“小荷?”这是爸爸的声音
她把刀子狠狠扎进床铺中间,松开手,任由那把刀子在被子上颤抖着,像雪山顶上颤抖的旗帜。
欧荷拉跑出家门,坐在小区的长椅上,像个老人那样若有所思地坐着。
爸爸……死了吗?
如果弟弟回来,该怎么跟他解释呢?她一时陷入了沉思。如果弟弟回来……看到爸爸死了,他也一定会说“啊姐姐终于把爸爸杀掉了”之类的话,他应该不会反对我的吧?
想起不久之前一直在教训弟弟,现如今的自己却像喜欢跟孩子吹牛的老兵一样。
她斜靠着长椅,夜色被星空照亮。
在钢筋混凝土的城市,只有这片星空一如既往。当她沉睡在卧室,当她斜靠在窗台、书桌、沙发,一抬头便能看到。它们是如此静谧美好,像沙漠中盈盈的沙粒,像海面被风卷起的风帆,像街尾点心店卖的甜甜圈。在她眼睛里,这星空笼罩四周,像妈妈一样逼近了她的视野,亲吻她的鼻尖。
她渐渐望着星空睡着了。
她醒来时,是在午夜。
手里捏着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她看着手里那根木柄的长刀,扔在一边。
她摸摸额头,上面有个很深的创口,刚才是被什么人打晕了吗?欧荷拉不记得,只记得睡着前仰望的苍穹。
当她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已不在长椅上,而是在自家的门口。
“啊……”
欧荷拉这才看见,刚才她丢到的刀子上,沾染了血迹。
连同她的手指一起,都沾染了血迹。她下意识地嗅了嗅血腥味,不知道是谁的血。
于是,她推开家门,走了进去。
爸爸、弟弟跟猫都死了。
是她杀的吗?不是,她当时只是睡着了。她没做任何事,因为爸爸已经被什么人切碎了,杀人这件事……不会是她。她是被人陷害的,她只是睡着了……无论她怎么找,都找不到当时杀爸爸用的刀子。
应该是被碎尸的凶手拿走了吧。
爸爸的被子也被血浸染了,看不出来当时捅的小口。
当时的爸爸,死了吗?欧荷拉不确定。那一刀应该还不会要了爸爸的命……或许会,无论怎么想,都只是猜测。但是,爸爸已经死了,恰好掩饰了欧荷拉做的事情。
他们都睡在自己的床铺上,被切成了碎片,像猪排。
要是弟弟睡在床下就好了。
如果弟弟睡在床下,就不会被凶手发现。说不定,就可以逃过一劫。
欧荷拉坐在地上,抱着膝盖,望着这死气沉沉的家。没有对话,没有吵闹,只有一个徒有“家”名的空壳。
或许,她也应该像他们一样。只可惜凶手未曾给她这样的机会。
她把弟弟浸满血的被子当做床垫,塞在床下面。这样,或许在她接下来的梦境里,她还会梦见他。
弟弟说的对,她真的太累了,只想睡觉。
她睡在弟弟的尸体边,心想明天不必去买早饭,不必清洁大家的衣物,不必倒垃圾桶。
话说回来,家里的垃圾桶竟是空无一物啊。
之前毛衣的灰烬,竟然也消失了。欧荷拉明明把东西放在里面……
欧荷拉睁开眼睛,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掰开弟弟断裂的手掌。尸体都碎裂了,手指分散开来,像被拨开的香蕉。
她从弟弟沾满血的手掌里,找出了两根极短的毛线。
弟弟他以为我不知道,是想安慰我吗?欧荷拉想着,再次闭上眼睛。
为了弟弟,自己也要勇敢地活下去。
——你早晚还会遇到一个肯为你死掉的男生。
欧荷拉睡不着,闭着眼睛,仿佛自己能看到天空。
(全文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