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恍惚间,我感到那个男人抓着我的头发,把嘴巴凑到我耳边低语:
“可算结束了啊,假冒勇者。”
可我已经没有力气回答他了。
“察觉不到那个小魔族的气息了,看样子是让她跑掉了。虽然很可惜,但是对我来说杀掉你就行了。莱昂。”
这一次他没有叫我的名字,而是干脆利落地称呼我为莱昂。
这个身体原来的主人,一切的开端。
莱昂的躯体给了我第二次生命,也把一切导入灭亡。
在我脑海构筑的那个虚幻的世界中,莱昂的身影高高伫立在尸海之上。尸体如潮水般在我的脚下流动,我站立不稳,然而莱昂却纹丝不动。
或许我和那个男人真的很像吧,会在最后的时刻看见他。
追迹者的声音依然回响不绝:
“莱昂那个混蛋啊,庇护魔族呢。而且庇护的是五个地区长之一,恶魔族斯坎普莉尔。我们远征队死了将近三百人才给予斯坎普莉尔重创,但是最后的关头,莱昂把她放走了。那个混蛋!!和你一样,被魔族的美色诱惑,选择了屈膝投靠。因此我们决定制裁他。在他退役之后,我们联手将他杀死。请不要误会,就像今天一样,我自己也能杀掉你。但是想杀莱昂的人太多了,我们不得不一块下手,否则根本不能解恨。”
挺有一手的嘛,莱昂。
我看着眼前的男人,他的身影很朦胧,熟悉的面容,但看着却又十分遥远。
我不知道他出于何种目的保护了魔族,但是我可以理解。也许我就是为了继承莱昂的意志才来到的这个世界,就算世界上只有一个人理解他,那个人也一定会是我。
和我不一样的是,莱昂要更加勇敢。
我相信魔族也好,人类也好,都是生活在这片大陆的合法居民。这是因为我来自那个更加先进、思想更加解放的世界,并且在这个世界里没有什么冤怨。
但是,莱昂是勇者。说不定也像诺德那样,怀着某种对魔族的深仇大恨成为了勇者。以勇者的身份选择了原谅,不惜背上背叛者的恶名,我觉得,莱昂是真正的英雄。
风沙散漫,莱昂的身影归于模糊。
短暂的生命,不错的生命。
在这两年里,我出演了不错的村民角色,也当了不久的旅行商人。见到了许许多多年轻的勇者,说不定我已经找到了自己的角色定义。
我是开武器店的大叔,斋和。
我做出了除了梅里斯以外最棒的武器,我是出色的锻造师。我帮助了很多人,在生命的尽头掩护了想要保护的人离开,直到最后一刻都在努力地活下去。
在这里,我暂时忘记了最不愿想起来的那个世界的回忆,忘掉了那段每次想起来就会让我心痛无比的过往。即使在发烧的时候会做那个世界的噩梦,即使握刀的时候仍然会连那份记忆一同混杂在脑海,我也努力地克服它选择了前进。
对我来说,未来是无比重要的,但是现在也很重要。
最后我实现了拔刀的时候许下的愿望,就已经足够了。
再见,小伊兰。
没有我的话,你也一定要在这里努力生活。无论是芽子还是幽灵小姐都是很聪明的人,她们会帮助你的。
终于可以说出来了。
我挣扎着向莱昂走去,擦肩而过的瞬间,我堕入了无边的黑暗。
我的人生啊,没什么好遗憾的。
“已经听不见了吗?倒也无所谓。”
马上,断刀尖锐的棱角就会刺穿我的脖颈吧。
我的意识已经坚持不到那个时候了。
在彻底失去意识的时候,我似乎听到了悦耳的女声。
“放他……我知道,后果由我来……拜托了,慎真。”
当我醒来的时候,看到的是不认识的人。
有一个小个子的女孩,带着白色的帽子,不由分说地扑到我的怀里来。
另一个和她发色相近的成熟一些的女孩子,碧绿的眼睛里面也蓄满了泪水。
一个很小的生物趴在我的头上,拼命揪着我的头发,还说着什么“本大爷担心死你了啊”之类的话。
一头银色的毛驴在拿脸蹭我的肩膀。
一个半透明的知性典雅的幽灵少女也泫然欲泣的神色。
“和哥、你没事吧!!”
扑到我怀里的女孩子小声地啜泣。
对了。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对现状一无所知。
而且,我记得我死去了。
“和哥??”
和哥?我在脑海中重复了一下这个名字,那是谁啊。
那个看起来非常聪慧的幽灵用颤抖的手推了一下眼镜。
“那么你是——”
啊啊。
问我的名字吗?
原来如此,他们只是偶然救了我,并不知道我的名字啊。真是一群好人。
“我吗?我是莱昂,勇者莱昂。”
总觉得,很久没有报上过这个名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