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名字是莱昂,是一个勇者。
我还是觉得毫无实感,两年前被杀死的事情如在昨日。我没有这两年的记忆,因此对我复活后发生的一切都毫不知情。不过旅行这几天听了身边人的解释,并且看了日记,我大体明白了这两年的事情。
在这两年中,我似乎是作为一个叫斋和的武器店大叔存在的。
与我同行的人并不知道莱昂的故事,也不知道这个身体原来是我的。但是在我苏醒前经历的濒死回忆中,在那个布满剑与尸体的世界中,我清晰地记得那个叫斋和的人叫了我的名字。
他应该是早就知道我的。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像那种人物,不可能在毫不了解我身份的情况下出行。而且用布条改变身材、用斗篷与围巾盖住面容,怎么看都像是在刻意隐藏自己的长相。大概是在某个镇子上,找到一个靠得住的人问清楚了我的身世吧。
自从我进入这个旅行队伍后,气氛就显得十分尴尬。
我并不是什么健谈的人,而且对同行的人也毫不了解。他们的样子也多半是失落,因此我索性缄口不谈。
如果有旅伴加入我们的话,只要稍稍观察就会明白,这里少了一个人。
那个叫卡洛娜的少女不赶马车的时候会用银白的佩剑削木头,制作出各式各样的人偶。但其实可以看出来都是一个人。长相似乎是我,但是给人的感觉却完全不同,头发乱蓬蓬的,下巴也蓄着短短的胡须。
卡洛娜的制作水平很差,但是这种时候根本就不需要高超的艺术水平。她只是机械地重复着制作人偶的过程。
不同的动作,有招手也有叉腰,有掌勺也有制剑。
神态也是,有欢呼也有悲伤,有充满自信的微笑也有绝望的哭号。
制作哭泣的大叔的时候,卡洛娜总是会悄无声息地流出热泪。很难想象那种冷若冰霜的女孩子会哭,她总是一直板着脸,一句话也不说。但是刻到一半手里的剑就会颤抖,有的时候甚至会在雪白的肌肤上划出口子。令我感到惊讶的是,一旦感觉到疼痛,她就会擦干眼泪,用白绷带自己裹好伤口,之后若无其事地继续雕刻。
就算是我,也知道她在隐藏着自己的情感。
那个叫伊兰的小女孩没有卡洛娜那么坚强。她每天的眼皮都是红肿的,睡觉的时候也会“和哥、和哥”地叫个不停。小小的身体不安地蜷缩在一起,夜晚也常常会惊醒。我常常在半夜听到窸窸窣窣的声响,睁开眼会看到伊兰望着星空泣不成声。
小毛球一副不在意的表情,但是幽灵小姐告诉我,自从斋和走后,小毛球跟在马车后面的时候不会去咬路边的野花,也不会四处观望了。
那只叫做金文的小生物每天都会趴在伊兰的头发上,一边碎碎念一边相当失望地盯着自己身上穿着的衣服。
整个队伍里最成熟的幽灵小姐,也变得沉默寡言。
这个队伍快崩溃了,而唯一的希望就是我。我必须消失,否则他们永远不会好起来。
但是我也做过无数次的尝试,我没办法就这么简单的丧失人格。那个叫斋和的人的记忆和灵魂也不知道是否还存在在这个世界中,虽然我不愿意扫兴,但是斋和很可能永远也回不来了。
我从内心中是不希望和他们一同旅行的。
他们不可能知道斯坎普莉尔的事情,但是我明白的。两年前我亲手救下了她,那个时候我就做好承接一切的打算了。被千夫所指、被同伴流着泪赶走、被挚友杀死,这些对我来说都无所谓。但是现在我活过来了,因此也要考虑后续。
我不能把斋和的朋友们牵扯进来。
斯坎普莉尔太过危险了。
人类的民族有很多,但总体来说长相和行为不会相差太大。魔族却不同。
统管森林地区的,即为森林种。
统管河流地区的,即为河流种。
以此类推,统管不同地域的高阶魔物会以地域的名字命名。
当然,只有高阶魔物才有资格称为某某种族。低等级的魔物,就算是生活在森林中也没有资格称为森林种,也许只能单纯地称为魔物。当然人类这边对这些低等魔物的称呼不一,入乡随俗。
不同地区的魔物生活习性不同,样貌也有很大差异。
除去以统领的环境命名的魔物之外,还有特殊的种群,比如伊兰所属的就是鬼族。生存在常年不见生命的深海海底或者高山雪原,再或者是灼热的岩浆附近。
生存在近乎地狱般的土地上,因此得名鬼。
而斯坎普莉尔是在鬼之上的存在,恶魔族。
恶魔族生存在扭曲空间形成的“堡垒”之中,是及其危险的魔物。魔族五个地区长中,有两个是恶魔族。另外有一个海洋种,一个天空种,还有一个未确认的种群。
所谓未确认的种群,远远不止一种。魔王的种群所属就无人知晓,说不定就是魔王族。再就是有一些无法调查的种群,比如传说在岩浆里生存着一种耐高温的岩浆龟,但是从来没有人见过,也没办法捕捞,所以只能算未知种群。
斯坎普莉尔就是身为恶魔族的地区长之一,讨伐她使我们第一远征队的精英牺牲了三百人。那真的是地狱,是压倒性的实力差距。我并不怕死,然而在触摸到斯坎普莉尔的时候,我放弃了杀死她。
更为糟糕的是,牺牲三百人中有许多拥有强大保有技能的人。也就是说,如果下次再讨伐斯坎普莉尔,也许要牺牲的人数会远远大于那个数字。
因此,我一直认为自己是罪人。因为我的原因,人类可能失去了唯一一次杀死斯坎普莉尔的机会。恶魔族在自己的堡垒内是近乎无敌的存在,就算出来了凭那家伙的实力,轻松屠城是没问题的。
既然我的身份暴露给慎真了,就必须做好情报泄露的准备。如果斯坎普莉尔知道我还活着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从慎真并没有继续追过来这一点,我觉得他们很有可能打算观察我。因此我暂时是安全的。
我有想见的人,也有不想见的人。
如果可以的话,我绝对不想见到慎真和斯坎普莉尔。
然后,我很想见她。
爱丽·帕克多维奇,圣乔伊王国的第十七公主。
我的未婚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