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天,我一直在思考,梅里斯的白纸到底是什么意思,骨头大爷的一句“你的眼界应该包含星辰大海”又是什么意思。
从回到店里到现在,又过去半个多月了。今天我没有打铁,不仅仅是因为骨头大爷说我需要静静,也是因为来了客人。
“诶?所以说芽子那家伙把你打发过来了?”
坐在店里的亚麻色高马尾少女点了点头。
少女的名字是丽莎奈,是花店老板芽子店里的小伙计。因为和芽子在一起呆的时间太久,偶尔会露出那种腹黑的笑容,但其实本质上还是普通的少女。年纪大概十七岁,身材发育的很好。
“是的呢。芽子姐最近总是很忙的样子。”
“那个、你好。”
在这个时候,小伊兰在我身后慌慌张张地鞠躬。
“你好呢,伊兰。好久不见了呢。”
丽莎奈微微偏过头,回应小伊兰的问候。
“如何,旅途还愉快吗?”
“嗯、和和哥一起出去、很高兴。”
“玩的开心就好。”
丽莎奈的两只手抓着衣摆。
“不过确实很久了。旅行大概持续了半年的时间吧。”
我看丽莎奈不太高兴的样子,大概是因为我不在的时候花店的一些花没人帮忙照看吧。
说到底,丽莎奈和芽子还是不同。芽子今年已经二十五岁了,那种招牌式的笑容只要见到一次就能留下深刻印象。芽子也是少数我看不出来对方在想什么的人,因为除非她希望别人感知,否则那张脸永远是一成不变的笑容。
“五个月零七天。”
丽莎奈嘟囔道。
丽莎奈的笑容消失了,仿佛在埋怨我一般。
我抓了抓头发。
“抱歉抱歉。花店的生意还好么?”
转移话题的结果似乎非常成功,丽莎奈瞬间就是一副思考的样子。
“不知道,我统计数据结果不是很好。最近物价上涨,没什么人来买花了。芽子姐让我照顾好花卉,自己不知道去哪了。”
我敲了敲柜台。
“那可真是少见啊。芽子那家伙会有什么事情瞒着你……不过也是,芽子的话,一般人捉摸不透呐。”
丽莎奈站了起来。
“最近有很多花也到花期了,但是完全卖不出去。店里也是入不敷出,芽子姐在这个时候不知道又去干什么了……真是……”
丽莎奈的话里带一点对芽子的埋怨。
“对了,斋叔,你的生意最近如何?”
“买武器的倒是不少,现在我手上基本没有存货了。”
我抓了抓头发,看向空空的武器架。
的确,最近的生意好的吓人。原来几个月也卖不出去一把的长枪啊战斧啊这种比较生僻的武器,也被人抢购一空。
“是嘛。”
“果然还是那个传闻呐。”
我嘟囔了一声。
“不过斋叔你没再做一批武器吗?估计可以一夜暴富呢。”
我笑了笑,偏过头去看小伊兰。
“和哥、他最近、一直在努力地打铁。”
小伊兰替我解释说。
“打铁?”
“和哥说、如果真的、爆发战争的话。那些武器是用来对付、魔、魔族的。因此、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做。”
小伊兰断断续续地说,但是没切到重点。
还是有点怕生呐,的确,丽莎奈不是经常过来,小伊兰也不怎么出门。
“简而言之,就是我对现在做出的东西不满意啦。”
我笑着摇了摇头,摊开双手。
“不愧是斋叔呢。”
丽莎奈看起来很开心的样子。
嘛,也的确吧。我不是什么物质至上的人,没必要大发战争横财。
不过这段时间,我确实觉得很不是滋味。
不仅仅是金银铜铁等价格上涨,由于大量囤货的出现,市场上许多食品必需品的价格都飞涨。从面粉、大米、鸡鸭鱼肉到针线布料等等等等,越来越觉得日子过得越来越艰难了。下一次货币改革的日子定在了十二月,与传说大规模远征的时间相同。在那之后会变成什么样子还不好说,在那之前反正是一天不如一天。
让我反感的更多是气氛。
围绕在这里的氛围。
正在逐渐变差。
现在的大家,一提到金钱的事情就会变得紧张,这也是我暂时歇业的原因。
如果我在这个时候暴富的话,与新手村其他人的关系恐怕会变的更加隔阂。
就连丽莎奈都会紧张地问我收益的问题,村子里的大家都对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心里没底。
辛辛苦苦攒下的钱,一夜之间就变成了废品,这种感觉我可以体会。
“那我回去了,斋叔,店还等着我去照看。”
丽莎奈说着向我招了招手。
“那个、再见、丽莎奈姐姐。”
小伊兰笨拙地鞠躬。
“不用那么严肃啦。再见咯,小伊兰。”
我对丽莎奈的背影说:
“见着芽子的话待我问好,顺便告诉她,‘斋和说,你这家伙真是差劲透了呐。把自家的伙计丢在店里,一个人出去玩耍。噗噗噗’。记得要笑出声来。店里的事情别太担心了,我会抽空去的,有些花的花期可以延长一段时间,等回头我去教你。”
“多谢了呢斋叔!”
丽莎奈笑着掩上了门。
脚步声相当轻盈,估计开心起来了吧。
从金属价格上涨开始,这个国家就在慢慢改变。
不管怎么说,我都觉得这不是什么好事。
人民,正在对国家失去信心。
虽然现在还不至于,但是一点一点地流失着。
举个例子,一个国家的人如何,从他们的表情中就能看出来。
曾经的多普诺瓦人,自信、高谈阔论。在任何一家酒馆都能听见砰砰的撞击声。木杯砸在桌子上,或者木杯相互碰撞。金色的生啤泛着白色的泡沫,溅出来,洒每个人一身。没人在意,反正第二天一觉醒来就干了。
多普诺瓦必胜!
多普诺瓦万岁!
多普诺瓦早晚有一日成为人类的顶梁柱!
这些都是大家习惯说的东西。
而现在,走在街上,虽然不能说举目萧条,但也明显是生意惨淡。
除了借酒消愁的人,酒馆中再看不见一个多普诺瓦人。
路边常常有人窃窃私语,目指行人。
治安风气也越来越差,据说已经开始出现流匪。
就如同金融危机后美国的街头一样,失业的人也比比皆是。
找不到工作,不工作又没有饭吃。这几天已经有三四个年轻人要过来给我当学徒了,不过我还是帮不了他们。
我托着腮帮子发呆,这个时候,一直藏在我衣服口袋里的金文,双手撑住兜的上缘探出脑袋。
“大叔。”
“嗯?”
我俯下身子,看着金文扯着我的衣服,一点点往上爬,就像是小仓鼠一样。一脚踏空,就抓着我的衣服挂在空中手足无措。
我用手掌将他托起,递给小伊兰。
伊兰小心地用双手接过,放在自己的头顶上。金文趴在伊兰的头顶上嗅了嗅,摇摇晃晃站起身。
“大叔,本大爷应该说过了吧。我能够听到一公里外的声音。”
金文的表情看起来很自豪,但是有似乎有些紧张。
小尾巴高高竖在身后,就如同警戒起来的松鼠一样。
“是啊。发生什么了吗?”
小金文露出虎牙。
“有一个人一直念叨着伊兰的名字,在往这边走。”
“不是熟人么?”
“不会的,陌生的声音。”
“那会是慕名来买武器的么?”
金文摇了摇头。
“也不像。怎么说呢……那个声音很不好听。不是说声音本身不好听,而是蕴藏的情感不好。”
“是说带着怒火么?”
我看向小伊兰。
不太可能吧,我记得小伊兰和别人没什么过节。唯一要担心的就是魔族的身份是否暴露的问题,这一点问题也不大,巴拉亚特既然说过放我们一马,估计不会这么快就反悔。
“移动方向呢?”
我问金文。
“有时很远,有时、很近!”
不是让你唱流行歌曲!
虽然我想这么吐槽,但是金文说出的话只是偶然而已。
“什么意思?”
“有的时候正在接近,有的时候又停下来了。似乎……是在问路。”
问路的话,说明是第一次来这里。
我让小伊兰先去锻造室等,没有我的同意不许出来。金文也是一样,把我和对方的谈话告诉她。
然后整理了一下装束,活动了一下身体。
很久没锻炼了,突然出手可能会伤到自己。姑且先做一遍头部运动、肩部运动、扩胸运动、体转运动、腹背运动、弓步压腿、侧压腿、活动下膝关节和手腕脚腕冷静一下。时间还有余裕,顺便再来一套太极拳。
这是最能让我心安的动作了。
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人找上门来呢。
搂膝拗步!倒卷肱!左右穿梭!高探马!
姑且还是要防备的,要说跟小伊兰有过节的话,没准是魔族或者远征队的支部。要做好战斗的准备。没准又要和彪形大汉过过招。
单边!云手!
我伸手抹脸状,左右扭动着身体。
就是这个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
嘭地一声,门开了。
我的手定在眼前,透过食指的上缘看过去。
是一名红发的美丽女孩。
但是,总觉得有什么违和感。
她站在原地,直视着我的双眼。
气氛,好尴尬。
我的身体大概和航母“走你”的造型差不多。
时间在此静止了。
我能够感觉到,自己的脸在涨红。
然而,并没有被我这怪诞的造型所震惊,须臾之后,她像是没看见我一般从我身侧走过,打量着这家武器店。
“你知道这里有个叫伊兰的人么?”
只要听这句话就会明白,她没有见过伊兰。
如果是熟人的话,一般会问“伊兰在哪”,或者是“你认识伊兰么”。
这种问句方式,大概只是听说过伊兰的名字而已。
“咳咳。”
我抹平了衣服上的褶皱,清了清嗓子。
“问得好,其实,我就是伊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