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努力的。”
帕菲做出回答后，蹑手蹑脚地拉开门，向门外窥探。
“先走吧。在这里时间久了，可能会引起夏野的怀疑。”
我点了点头。
帕菲先从房间里出去，接着我也踏出了房间。其实只要“感知”就可以了，附近没有别的人。进屋前我也这么做了，毕竟是别人家的地方，处处都得小心。
万一我们从房间里出来，正好看见夏野带着芽子在门口居心叵测地看着我，估计就完蛋了。
我所用的感知，其实并不是我的能力，而是基于莱昂身体出类拔萃的素质和战斗经验，生成的类似于直感的东西。如果说形容感觉的话，就是“可以察觉到别人的目光”，类似于这种的等级。
虽然听起来玄乎其玄的，但是凡是有点实力的人，都有这个本事。隐藏和探知两种基本的能力彼此竞争，关键因素还是本身力量的强弱。
对我来说，这种地方应该不会有能隐藏声息到我无法察觉的人。
只是话虽如此，这种直感的范围都很小，几米，十米就是极限了差不多。除非用特定的魔法，否则凭借直觉去认识这个世界什么的，并不像想象中的那般容易。一个人能力再强也看不穿黑匣子里藏着的是刀还是酒，没办法猜测的东西感觉不到是常识。
保险起见，踏出房门的同时，我和帕菲走向了不同的方向。
现在要考虑的就是善后的问题。如果帕菲所说的是真的话，这笔生意已经可以说十拿九稳了。
我抬头看向周围的假山岩石，绿草如茵。庄园中的景色实际上非常美，蝴蝶在这里盘旋。自然不会选择人，就算是夏野那样的人家里，花朵也会照常盛开。
我顺着房间边上的木质长廊走着，右手边是一扇扇房门，不知道通向哪里。左手边就是草坪，鸟鸣啁啾传入耳朵。
突然间，从拐角闪出熟悉的身影。
是芽子。芽子仿佛没有注意到我一样，笑着向我走过来，视线却没有看我，而是望向我的后背。我回过头去，什么也没有看到。
但是一侧的门里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斋和，原来你在这啊。晚餐就要开始了，真是的，到了大的地方就到处乱跑，你是好奇心旺盛的小孩子吗？”
芽子走在我身边立定，两只手握在身前，大拇指弯了一下，指向房门。
我点了点头，顺势说：
“因为芽子你的新居太大了，不小心就看花了眼了。”
“毕竟我已经不在你身边了呢，最好尝试认路呢。这么大的世界，走丢了的人也随处可见。”
这种等级的暗示，就和之前芽子给过我的差不多。那个时候的我没有察觉这是芽子的求助，现在听来，每一句都会让我的心一阵刺痛。
就如同，我真的救不回芽子了一样。
“走丢了……这还真是没办法啊。去找回来不就好了嘛。”
一不小心就说出来了。
芽子惊奇地看着我，我看了一眼门，咽了口口水。
不用猜也知道，夏野就在那里。还真是恶俗的癖好。
“不，找不回来了。斋和。”
芽子及时替我圆场。
我和芽子对望了一眼，刚舒了口气，背后就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
我身后的门猛然间拉开了。
“天底下的东西，丢了就丢了，重新买一个就好。是吧，斋和老弟？”
风度翩翩的中年美男子及时出现在我的背后。
阳光淡淡，夏野身上的香水味飘散在空气中。我不由得想了一下夏野的年龄，四十五岁。从外表来看他很明显要比我帅出一个层次。全身上下每一根汗毛都要打理的熨帖，而我却已经两三天连胡子都没刮过了。
加上他穿着的，从容而不失气魄的高档服装，我与他站在一起，孰优孰劣一眼便知。
……肯定是我优啊！
虽然我看起来像是个泼皮落魄户，但是他也不过是暴发户而已吧。从眼神中就能看出来，夏野缺少贵族所拥有的真正的从容与高贵。
这也是必然的，因为说到底，夏野不过是因为军功而受封的贵族而已，与世袭下来的有教养的贵族千差万别。
夏野从我的身边穿过，擦着我的肩膀走向芽子。
他不由分说地牵起芽子的右手，仿佛在宣誓主权一般。
“斋和老弟，晚饭已经准备妥当了，不如用完餐后再谈如何？”
而芽子的神色则十分微妙，她看了看我，我点了点头。
芽子和夏野十指相扣，并肩走在我的前面。
用膳的地点选在独立的餐厅。不像我在萨瓦伦丁的旅馆中看到的那般气势恢宏，更接近于日式的构造。地板上是榻榻米一样的垫子，赤着脚踩上去软硬适中。古朴又不失风雅的紫檀长桌上摆满了精致的菜肴。
整只的香烤全鸡的肚子中流出各式各样的香料，鱼排上面放着炸至金色的火腿，切成条的里脊肉粉嫩多汁。柠檬汁淋着的白切鸡上散落着几片小香菜，划着纹路的牛排中黑椒汁滴在盘子里。红酒焖肉四四方方地切割成许多小块。
时令蔬菜，各式瓜果齐全。
主食上，也许因为不知道我的口味，从白饭到馒头，金黄的小麦面包到手擀面，全部都有准备。芝士奶油这些甜品也全部有准备，酒看起来色泽纯正，都是上好的佳酿。
单是这一顿晚餐，就肯定不少于四枚银币，换算成人民币也就是一千六百块钱。毕竟现在物价都在上涨，说不定五枚银币也有可能。
这对我来说自然是喜笑颜开的，因为我很久没有吃一顿好的了。
可以的话我更想给小伊兰她们带一些回去，但是今晚要住在这里，所以索性就放开肚皮吃好了。
我和夏野坐在相对的位置，两侧分别坐着夏野的三个妻子和芽子。因为人少反而有一点贵族用餐的样子了。我看了看面前的盘子旁边是刀子和叉子，便拿起来准备开吃。
等我吃了一分钟左右的时候，才注意到除了我之外的人都没动手。
太尴尬了……
这个时候夏野呵呵笑道：
“看起来斋和老弟饿的不轻啊，没关系，反正这一顿是给斋和老弟接风的。不够我再吩咐厨房那边做一些。”
我赶紧顺坡下驴，借势放下了刀叉。
“实在不好意思，夏野老兄。我这个人就是个乡巴佬，没见过什么世面。这些东西都太好吃了。不愧是夏野老兄，家里的佣人都不俗。”
我用袖子擦了擦流出来的口水和嘴上的油。
夏野的女人们尴尬地相互看着，芽子也紧紧盯着面前的盘子。
自尊心得到了满足的夏野哈哈大笑。
“这话说的，这笔生意做成了，斋和老弟就可以回家去吃，好好吃，想吃啥就吃啥。”
我用叉子叉起一块红烧肉，放进嘴里吧唧吧唧地咀嚼着。
“那就全仗着夏野老兄的帮助了。”
说着我咕嘟一声咽下了嘴里的肉，又抓起酒杯一阵痛饮。
“哪里哪里，只要斋和老弟肯配合，你我大发一笔都不是什么难事儿。”
夏野见我吃的忘我，也赶紧吩咐周围的女人。
“都别愣着了，祈祷就先免了，直接开始吧。”
我附近的食物扫下去大半，又用面包沾了芝士放到嘴里大嚼。面包屑噼噼啪啪地掉在桌子上。
夏野赶紧给站在后面的女仆使了个眼色。女仆不动声色撤掉了我面前的盘子，把远处的酒菜向我这边推了推。
“斋和老弟真是好饭量啊。平时也吃这么多？”
我摆了摆手，来不及咽下嘴里的食物，就开始说话。干燥的面包屑喷在附近的菜里，就算是芽子也皱了皱眉。
“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
我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该吃吃，该喝喝，我的要求不高。”
夏野笑了笑。
那笑容中有一丝显而易见的轻蔑。
机关重重的人，通常看不起没有理想的人。但是没有理想的人最终都老老实实地活着，机关算尽的人却难逃悲惨结局。我从来不说平凡有什么不好，因为实际上，道路是多样的。但是夏野并不是这样，他有野心。
“这么说来，斋和还没有妻室吧。男子十八岁就该结婚啦，斋和老弟，听芽子说，过几天你就满二十七岁了吧。怎么样，也该为后代着想了吧。”
夏野把手放在桌子上，冲着我笑道。
“咳，我这种粗人，也没几个存款，哪里有女人愿意跟着。人穷志短，也没什么好说的。”
夏野瞥了一眼芽子。
“斋和老弟，你这就是妄自菲薄了。你看，芽子对你就是有几分意思的。”
“我没有。”
话音刚落，芽子就盯着眼前的盘子说。
从吃饭的时候，她就一口菜也没有吃过，光洁的盘子甚至能照出她的容颜。
此刻，芽子用一句话就否定了夏野的观点。
夏野笑了起来，事情到了这样，已经没有继续隐瞒的必要了。打开天窗说亮话，夏野就是这个意思。
“就是嘛。芽子这样的人，又漂亮又优秀，怎么会看上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不要不承认嘛，不要紧不要紧。斋和老弟，我这可算是横刀夺爱啦。不过也怪你没注意到，你不会对我有什么怨言吧。”
有，有的是呢。
虽然心里这么想，但是说出来的依旧是场面话。
“我还是觉得不会的。就算有，我也没什么好说的，毕竟芽子已为人妻了，我当然不敢有什么非分之想。”
就在这个时候，我察觉到。
芽子的泪水打在盘子上。
她的神情无比的哀伤，我看着她，久久没有说话。
夏野仿佛很享受这一切一样，眯着眼睛注视着我们。帕菲小心地看着我和芽子，不敢说话。
我还想说什么，但是椅子一阵响声。芽子咬紧牙齿，站起身来，没有说一句话，就冲出门去。
“今晚，我们就把武器的协议签了吧。”
夏野笑着看着我。
“是……好的。”
我看着芽子消失的方向。
“那么用完晚餐，就由帕菲带着你四处看看吧。庭院虽不大，也算是别有几分风味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