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问。你在同谁说话?”
戈尔兰多怀疑地看着我。
“这个嘛……”
我挠了挠头,正想着如何编一个不错的理由糊弄过去,戈尔兰多却转过了身。
“不肯告诉我也没关系。走吧。”
她看起来稍稍有一点不服气,说出的话也有一点动摇的感觉。
我看着她的背影,从火红的短发,到白皙的脖颈,厚厚的重装下,举手投足可以显现出纤细的四肢。看起来和她妹妹希姬波娅一样,完全不像是战士。但随后我看到了她的手和手腕,手上没有戴手套,粗糙的皮肤和厚厚的茧子干裂。她的手腕上缠着白色的纱布。
“受伤了?”
我快步赶上,与她并肩而行。
“没事。”
她简单地应了一声。
伤在左腕上,我记得戈尔兰多惯用手是右手,不像偶然间受的伤。
“是敌袭吗?魔物?”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
戈尔兰多皱了皱眉,我的关心完全是多余的。
“不要紧的。就算有人打过来,我也会保护好你的小命的。你要是害怕了,就回去。”
戈尔兰多强硬地说。
既然说到这个地步,我也不能追究了。好在戈尔兰多虽然左腕缠着纱布,但是不影响手的活动,说明伤口不深。
“那接下来呢,准备出发吗?”
我换了个话题。
戈尔兰多单手扶额,似乎在想其他的事情。
“走……也好。这个城市不要逗留太久了。去下一个地方吧。”
“那样的话,先去租用龙车吧。”
“……好。”
我炸了眨眼,稍微放慢了步伐,跟在她的背后。戈尔兰多完全没有向我这边看,甚至连察觉我慢下来都没有。
“你看起来有点疲惫啊,不要紧吗?”
“要你管……头有些晕。”
戈尔兰多应了一声,一边揉着额头一边走着。起先相当抵触,但是声音稍稍软化了一点。再怎么说也是少女,在这种冷风肆虐的天气里身体不适,感到一种无助也是很正常的吧。
我看着戈尔兰多冻得稍显红肿的脸,叹了口气。
之后,把我的围巾取下来,从后面披在她的身上。
“不用……”
戈尔兰多说了一声,但是似乎没有力气拒绝,不再说话。
“不用和我客气。你要是死了,我可就见不到我家的伙计了。”
我哼了一声。一直被湿润空气包裹着的嘴唇和下颌突然暴露在冷风中,我也忍不住打一个冷战。
“多半是感冒了。这种冷天气里,容易生病吧。”
我感叹了一声,走在戈尔兰多的身边。
话虽然这么说,但是当我偷偷瞥一眼戈尔兰多的时候,却自己怀疑自己的判断。她没有打喷嚏,也没有发热的迹象,不像是受了流感病毒的侵害。说不定只是一般的头痛而已,我不禁想到戈尔兰多隶属的古拉格家族,那个曾经根系庞大的没落锻造师家族,传说里面曾经用人体进行附魔实验。而在见到希姬波娅的时候,我更是被她所使用的魔剑所震惊。
我在梅里斯校长死后,自认为掌握了最强的锻造技术。以芽子为契机,我开始能够通过与他人的关系逐渐熟知、通过不断体会他人的感受来解析他人的骨架,制作出为他人定制的“最强”的武器。
但是魔剑不属于这个范畴。魔剑和一般武器的差别太大了,是压倒性的强大,但是代价也相当惨重。
被魔剑吞噬,是每一个魔剑士的最终归宿。武器应该成为一个人的助手而非敌人,这是我一直认为的。因此我并没有从事太多关于魔剑的研究。
看到戈尔兰多这个样子,我觉得自己还是不太方便问。从性格来看,戈尔兰多说不定和希姬波娅一样,经历了很多不愿意对别人说的事。其实天下所有人都是这样,有故事的人,大多不会随便把自己的故事说出去。
能随随便便讲出来的,多半是假的,或者伤的不深的。
因此我能做的,也就仅仅是把围巾给戈尔兰多围上而已。
“……多谢。”
一开始我以为自己听错了,但是戈尔兰多伸手抓过围巾,简单地交叉,把两端甩向身后。
“不用害怕。你要是死了,希姬波娅估计也会不快的。能杀你的只有她,这一点我可以保证。”
戈尔兰多强硬地说。
虽然我很想告诉她,比起我来说,我更担心她的安危。但是说了也只是自讨没趣,也就作罢了。
“不用休息一下么。”
“这种小事……在米斯特岗人眼中不算什么。”
戈尔兰多没有理会我的建议,我虽然比较担心,但是这毕竟也是她的荣耀。
“抱歉。那么出发吧。”
戈尔兰多打起精神,人看起来清醒了许多。
戈尔兰多带着我穿过小巷。又穿过一条一条的大街,我一直保持着引人注目的姿态,因为摘下围巾,只要一眼就可以看出来我是外邦人。米斯特岗人要更加精瘦干练一些,颧骨高一些,男性的话,皮肤多半是微褐色,肌肉结实。
而我,胡茬很久没刮,头发也很蓬乱。米斯特岗本身虽然没有太大的民族主义,但是看见外国人还是会注视。走在我旁边的少女似乎也成为了关注的对象,这一点戈尔兰多感到很反感,总是会刻意与我拉开一段距离。
但是她走一段时间,还是会停下脚步,似乎在埋怨我没有及时跟上一般。
到了店里,龙车的租用也相当顺利。
“就是这辆。”
戈尔兰多在我之前付了押金和租金,挑选了一辆由两匹土龙拉着的车。我第一次见到土龙,因此好奇地摸了摸它的脑袋,土龙性格挺温顺的,完全不可怕,只是缩了缩头,就没再看我。和资料记载的一样,土黄色的身体,看起来有些像迅龙那样的恐龙,双腿直立,前爪退化地很小。
我为戈尔兰多买了一条大毯子,但是没机会给她。
戈尔兰多上车后,强撑着身体要坐在外面赶车。但是我从她手里接走了鞭子,就不再给她。
“我第一次见到龙车,能让我驾驶试试吗?”
戈尔兰多没给我好脸色,她瞪了我一眼,说:
“不行。你不会。”
“总是要学的嘛。”
我陪着笑脸,戈尔兰多这才勉强给我指了路,坐到背后的车子里休息。我开车出了城,立刻风雪交加。我戴上帽子,把帽子压在头上转了几下,等到戈尔兰多睡熟了,从包里拿出毯子轻轻给她盖上。
戈尔兰多的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