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左手擦去了头上的汗水,伸出右手,掌心平放在希姬波娅的腹部。
她的肌肤很白嫩,被汗微微湿透,手掌贴上去感觉到一点淡淡的凉意。从观感和触感都根本无法判断出希姬波娅其实并非人类。
平坦的腹部恰到好处地锻炼过,一点赘肉的没有。我把手掌贴上去的时候,明显感觉希姬波娅的身体稍稍一颤。她紧紧闭着眼睛,仿佛在等待下一刻的浩劫。
脱去厚重的衣服,希姬波娅的身材相当苗条纤细。没有了魔剑的希姬波娅,看起来十分不安,手抓握着胸前的衣服。
我稍微加重了力道,把魔力渗入到希姬波娅的身体中。但是进入的魔力很快就受到了排斥,大团的魔力在希姬波娅的小腹聚集,她发出一声“呜”的喘息,咬着牙齿,双脚不安地乱蹬。
“接下来我问你的事情,麻烦你认真回答。这对我的解析很有用,如果解析错误,咱俩可真就是和下饺子一样,扑通一声吊到下面,翻个个就熟了,连个能把咱俩捞起来的人都没有。我这是一身厚皮了,你嘛,小女孩还白净的很,下去也是你先熟。到时候你都没机会看着我的尸体解气了。”
希姬波娅睁开眼睛,看了一眼下面翻滚的岩浆。
“要真有那么一天,我肯定踩在你身上,把你一脚踢到岩浆里,然后反身上到山顶。你这种人,死在岩浆里也算提前下油锅了。”
虽然这么说,但是希姬波娅绷紧的身体却放松下来。
我呼了一口气,把手微微抬起。其实我的手心里也全是汗。
“希姬波娅。你的年龄?”
“十六岁。”
“身高?”
“一米六七。”
“三围呢?”
“不清楚!”
希姬波娅突然喊了出来,我笑了笑,拍了拍她的额头。
然后神情也变得严肃。
“你对自己的身体,了解多少呢?”
希姬波娅又闭上了眼睛,像是被催眠了一样开始诉说。
“这个身体是剑。虽然看起来无比接近人类,但是心跳经常会停止,全身的供血其实并非真正的血液。是一种无限接近于血的成分。最早获得这个身体是在八年前,那个峡谷里。父亲死在我们的眼前,我和兰多姐姐都没办法逃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巨大的黑泥将我们包裹、吞噬。我在黑泥中似乎死了,似乎活着,处在一种暧昧不明的状态下。就在这个时候,我看到了我的母亲。”
“母亲?”
我轻轻问,尽量不打扰到希姬波娅。
“母亲穿着白色的研究服,就在我的面前。她的身体笼罩在一层金色的光芒下,非常美丽。蓝宝石一样的眼睛里有森森的星光,她眨着眼睛,看着我,说‘终于又见面了,波娅’”
我皱了皱眉头。
“然后呢?”
希姬波娅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然后她就变成了一堆黑泥。精致的皮囊里,烂泥如同崩溃一样流出,她那漂亮的眼睛变成两个漆黑的眼窝,里面滚滚流出黏块的泥浆。她是死人,是魔剑,是怪物。”
我没有说话,想着还是不要说什么为好。
“之后我问过兰多姐姐,姐姐说她没有看到这个东西。那个场景就是我脑海中的噩梦。此后八年,我从来没有忘记过那个场景。吗,每当我暂时安心下来,那个身影就会突然钻入我的脑海。”
我用手轻轻擦去希姬波娅脸上的汗珠,她稍微瑟缩了一下,就不再反抗。
我理了理她火红的头发。
“再说回去吧,那副场景的结尾是怎样的呢?“
希姬波娅笑了起来,笑容还没有持续一两秒,嘴唇就开始向下弯。她的睫毛上盈着泪水。
“那一团黑泥仿佛仍然是我的母亲一样,它张开不知道在那里的嘴,含混不清地对我说‘你想活下去吗?波娅’。我当时被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害怕地盯着那块黑泥。那个时候的我太过胆怯了。过了片刻,它见我没有反应,突然间爬上了我的脚,对我说‘你必须活下去,波娅,你将会永远痛苦,你是古拉格的末裔,你要变得比任何人都要强。你的一生必须全部奉献在魔剑上。波娅,我的女儿,古拉格的血液里没有懦弱’。”
——米斯特岗的战士永不退缩。
——古拉格的血液里没有懦弱。
到头来,那对夫妻对自己的女儿们说了异曲同工的话。
我看着希姬波娅,但实际上,我也不知道我用着怎样的目光看着她。
是敬意吗?是同情或者怜悯吗?
我说不清。
“你对自己的身体还知道什么么?比如材料或者构成之类的……”
希姬波娅摇了摇头。
“这些年我查了许久,但是关于那场实验的一切资料都毁在这个峡谷里了。那场实验就像是没发生过一样,一点点证据都没有留下来。我在那里找了许久,最后只看到了父亲的头盖骨。因为他颅骨受过伤,我能认出来。那大概是我母亲最后恢复一点神智之后,留下来的东西。我用它做了一把剑,红色的魔剑。从此之后,古拉格家就只剩下我一个人。”
“那戈尔兰多……”
希姬波娅自嘲地笑了笑。
“兰多姐姐没有锻造的才能,我没有战斗的才能。如果刚才在山顶上,握住魔剑的是兰多姐姐的话,说不定你现在已经死了。当然……姐姐不愿意和你打就是了。”
“那家伙说过她很困惑吗,如果我和你战斗的话,不知道应该站在哪一侧。”
希姬波娅摇了摇头:
“姐姐的话大概会扔下剑和你谈的,毕竟兰多姐姐一旦下决心做过的承诺,一定会兑现的。”
沉默了一小会儿,我的衣衫已经被汗水湿透了。希姬波娅发出若有若无的喘息声。
“还有什么要问的么?”
希姬波娅睁开一只眼睛,露出笑容看着我。
我闭上眼睛,也笑了起来。
“再问下去也不好吧。咱俩都快变成蒸笼里的包子了。”
然后我轻轻咳了咳,深呼吸了一次。
“希姬波娅。这八年里,你可曾后悔过当初的选择?”
希姬波娅哼了一声。
“像你这种没有信仰的外邦人不会明白的吧?古拉格的血液里没有懦弱。”
我慢慢睁开了眼睛。
希姬波娅的骨架尽收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