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军七日,刘恒一众抵达锡州。放眼望去,平原之上河流纵横,道路交错,一座小城落在正中央。锡州城门紧闭,或许是今天没有风吹的缘故,大周国旗低垂着头。
部队浩浩荡荡,整齐划一,慢慢地向锡州靠近。城楼上的官兵这时也开始动力,厚重的城门缓缓拉开,两列士兵夹道欢迎。刘恒下马,迎接他的是个陌生的守将,毕竟锡州与南阳联系不大,见到生面孔倒也不足为奇。
“末将夏正,锡州守将,奉命在此恭迎将军。”那人双手合抱,中气十足,眉宇间透着肃杀之气。
“鄙人刘恒,南阳守将,前些日子听闻你们的同僚徐泽所言,特来增援。”刘恒客气的回应,随后面露不解,“夏将军可知徐泽在何处?”
夏正还是板着脸说道:“本来是要徐领军来迎接先生地,可这几天他身体突然抱恙,在家中休养,这才派了我来。”他说着一边拱手示意进城,“县丞为各位设置了宴席,接风洗尘,还请将军赏脸。”
刘恒只觉得情况不妙,徐泽一辈子武夫,身体素质自是没得话说,况且最近这天气也没有阴风连夜、阴雨连绵,一个军人怎会突然病倒?他看着面前看起来忠厚的男人,却也没法道破,:“不知县丞能否允许鄙人先将手下安置好,如果不把他们安顿好,我也不好安心接风洗尘?”
夏正咧嘴笑着,豪爽地说道:“那是自然,末将这就禀告县丞,将军还请先忙自己的事情。”,他让出一个身位,让身后的副官走上前,:“他是我的副将,名叫方青,还请让他带将军前往驻地。”
锡州县丞安排的驻扎地在城市北侧,紧邻本地部队,在路过军伍府墙垣时还能听到里面的口号声,井然有序、整齐划一、如闻惊雷。即便锡州饱受战乱,实力锐减,但依旧踌躇满志。
刘恒率领的南阳军的军营占据了整片山头,原本雪白的帐篷上沾染着零星的土和灰尘,以及一些红色的印子。一个个军帐错落有致的排成正方形,刘恒的营长坐镇正中央。
营帐里,副官赵昉一边布置地图一边小声的问道:“刘将军,您不是说锡州军不成军吗?为什么刚刚那军营里的声音如此的骇人呢?”
刘恒也想不明白,这和徐泽跟他说的情况不一样,简直大相径庭。他摇摇头:“只能说小心行事吧,这锡州看来是不简单的。”
赵昉原本摆弄地图的手突然顿住了,他看起来像是在纠结什么,好像有什么话想要说出来,又好像有人在背后鞭挞他让他闭嘴一般,最后只剩无奈的叹息。
“赵昉,你这好端端的谈什么气?”刘恒见这位副手神色不对,关心道:“如果不舒服可以去休息,晚上的接风宴我一人去。”
赵昉立起身子,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佝偻,“没事,将军,我只是有些累了,想着不知道这锡州一行还能不能回去了?”
刘恒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只手粗重有力但是却像手里握着鸡蛋一样小心,“有何可怕的?我带你们出来打仗,自然要带你们回家。况且你妻子也快生了吧?”
赵昉轻轻笑着:“下个月,大概。”
刘恒爽朗一笑,试图让两人之间的气氛轻松一点:“当初见到你的时候,你还在愁怎么让家里人吃饱饭,这才几年就连孩子都有了。”
赵昉微微笑着没有应声,只是背过去的时候多了几分歉意,他出了营帐看着眼前忙碌的弟兄,周边世界一时间死一样寂静。
天色渐渐暗沉,像是巨口一点点地把光吸入,黑色的树林里闪动赤橙的火光,马车徐徐行驶在路中。穿过幽暗宽阔的林间大道,驶过灯火通明的坊间集市,马车停在县丞府邸门前。
刘道走下车,县丞钱望在门口欢迎,毕恭毕敬。刘道一时间不知该从何而说那种怪异感,只觉得这个锡州里里外外都是问题,但又不好说破,但愿李赫那小子能尽快把消息传上去。
他跟着钱望走进去,赵昉默默地跟在他身后。酒席还未开始,已是座无虚席,他们都注视着刘道像是在看什么大人物一样。
一切都很正常,直到刘道落座之后,一切才不正常起来,或者说,他们才暴露了自己。只见县丞府大门徐徐闭合,院落小门猛地关上,县丞立马收起了笑脸,转而严正经危坐,众宾客也是一样,像是在等待谁的出现。
那个陌生的白衣男人走上戏台,众人注视着他,刘道陡然心惊。随着白衣男人的出现,数十名身穿白衣、手持长矛的战士从一侧小门冲出来。
白莲教!
“刘将军,我乃白莲圣国大将军李承晚。”那台上的男人意气风发,“今晚的接风宴不知道你满不满意?”
刘恒倒也没有过多惊慌,显得泰然自若,“你们搞这么大阵仗,就为把我困住,可我的部下你要怎么困住呢?”他的部队的战斗力他是知道的,若是自己出了事情,锡州只会两败俱伤。
只是这时他身旁的赵昉站了起来,“对不起,将军。”,话音刚落便头也不回地逃离。离开南阳之后的一次休整中,一个白莲教的人找到他,带来了白莲教的要求和他妻子的玉簪,那是他存着军饷买来的,他肯定不认错。
李承晚道:“你派出去的信使早就被我们拿下,现在你的副将要去请你的部下接风洗尘,刘将军你似乎是孤家寡人了。”
夜色浓重了些,微风也变得冰凉,刘恒不卑不亢:“我刘某看来是遭了道了,要杀要挂,悉听尊便。”
李承晚摇头道:“刘将军,你看你这话说的,我们之间倒也没有那么僵局,只要刘将军您愿意投靠我们,那大家还是朋友。”他一边说着,一边走下戏台,走到刘道身旁,“另外,你一带着军队出城,我们的人就占领了南阳。”
如果有月亮的话,那月光一定是惨白荒凉的,落在地上,仿若白霜。可是这月亮却是躲在浓重的夜空里,掩得严严实实,不漏半点光华。
刘恒在沉默中拒绝了招安,在沉默中被带入大牢。他知道他不会死,刘道也不会出事,他只是会被囚禁起来罢了。
南阳县里,白色的部队混合着南阳守军包围了将军府,一队人破门而入,镇压见到的每一个人。
罗荇带着刘恒躲到偏门别院的一个小屋子里,焦急地说:“少爷,快和我换衣服!”
刘道木讷地看着他,像个木头,一动不动。罗荇急得赶忙先给他宽衣解带,在脱下自己的衣服穿上刘恒的衣服。李恒这时候才反应过来,穿上地上的略显粗糙的旧衣服。
“少爷,你的玉佩,给我。”罗荇整理好自己的着装,见刘恒不为所动的样子,他只好再次自己动手取过刻有入尘二字的玉佩。
“罗荇你……”话语卡在嗓子眼,刘道不知该怎么说了,他的能言善辩、他的文采斐然,一时间全成了沉默。
“少爷,我说过,我是来保护你的。”罗荇只是微微笑着,仿佛自己做的只是以见稀松平常的小事,就像起床洗脸一样平常,“少爷,从现在开始,你是罗荇了。”
一个南阳守城的士兵破门而入,看着变了衣着的两人愣了一下,他认得刘道少爷。这时两个白衣男人冲进来,那个士兵赶忙指着罗荇说:“他就是刘道!刘将军的独子!”
阳光洒落,遍地微黄,雅沧河静默流淌,集市依旧人来人往,昨夜的骚乱似乎已经被遗忘。刘道颓然盘坐老槐树下,背靠着粗大的树干,将军府大门敞开着,只是里里外外冷落了。昨夜白莲教抓到“刘道”后,没有为难下人们,便都放了,让他们自行离去。
正在苦恼以后如何的时候,一个高大的汉子走了过来,那汉子长得壮硕,靠近刘恒之后小心地弯下腰小声地说:“刘恒少爷,你曾与我有恩,我一直想要报答,前些日子罗荇找到我说。如果将军府出了事情一定把你送到庆州去。”
刘道看着面前的男人端详了小会儿,这才想起来这位是行脚商马航。这位小商人在经商之前家里很落魄,几乎是没有钱能养活妻儿,刘道是无意间在街上撞见了便自掏腰包资助他做起了生意。
坐上了马航的马车,刘恒充当了他的马车夫,小马车颠颠簸簸地出了南阳城。
白莲教占领了大周南边的城市,几乎是整个帝国三分之一的国土,而且兵不血刃。他们割裂南北,建立白莲圣国,拥立教主李协为帝。
在后世所著的《通史》中有记载:“白莲教徒众,习官吏之道,行科举,为周吏,当是时,南阳之南皆为白莲所制。”
白莲圣国的消息传到鲤都,皇帝大怒,命许翰为镇南大将军南下镇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