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亮起的光打在沈慕渝的眼皮上，眉头蹙起而又缓缓舒展，意识缓缓苏醒，今天倒是没有被鸡叫醒，是因为昨天的事而自惭形秽了吗。
当记忆重新涌进初醒的大脑，沈慕渝猛然间瞪大了双眼，上半身从床上弹了起来，孱弱的身躯上骨头硌在床板上有些难受。
他掀开被子，快步走出房间，步伐停在门口，他的眼神定格在楼梯上身形笔直的阿三身上。
“你怎么没有叫我，快去睡觉，不要累坏了。”沈慕渝的手搭在阿三汗水干涸的头发上，有着一股不可言喻的怪味，但是他毫不在意，语气中责怪与关心交杂。
这般神情若是叫单雪见着了，多半下巴都得脱臼，她认识沈慕渝这么久除了那一张扑克脸和万年不变的说话调调就没见过沈慕渝的其他模样了，尽管如此单雪任然坚持了近一年，毅力惊人。
“忘了，那我先去休息啦。”阿三从地上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浑身上下的骨头噼里啪啦地响着，沉重的眼皮有一搭没一搭地遮挡着视野，眼睛总有一股莫名的灼热感。
尽管地上的人儿还保持着昨天的姿势眠睡，沈慕渝下楼的声音丝毫没有控制下楼的声音，甚至还想给地上的人一脚，但想到昨晚的照面，还是默默地把脚停下了，带起的风儿吹拂着秦畔归的脸庞。
“这么想打我。”地上的女子的眼皮突然吊起，一双明眸直勾勾地盯着沈慕渝看不出来想法的扑克脸。
“你该走了。”沈慕渝心里被有些被吓到的后怕感，但是很好地藏在了脸皮底下，任其慢慢消散。
“我知道。”秦畔归慢悠悠地从地上爬起来，在门口处略做停留，颇为灵敏的耳朵俏皮地动了几下，“我有预感，我们会再见面的。”
“不会的。”沈慕渝神色如常，忙着手上的事，连正眼都不给一个。
木门关上后，沈慕渝才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上前将门栓栓上，摆弄了一番觉得有必要换一个了。
又是那一把藤椅，又是那一扇敞开的窗，沈慕渝不知道又从哪摸出来一本书，封皮与柜台上那本看完的极为相似。
纸与纸之间夹着时间，一翻便过去了，翻回去也找不到时间了，只能找到过去。
纸片划过空气的声音分外悦耳，如一秒一栋的秒针一般，有着相同的声响，却不会让人厌烦，在躁动的氛围中隐匿，却在宁静的空间中回荡。
阿三已经睡熟了，阳光也有了往日的成熟，秋天丰收般的黄澄一片，页数也有了一定的累计。
这回的来者听起来就不像是那么好惹，沈慕渝无法像昨天那样从容不迫，如果像这般强烈的撞击再来第二次这小木门可就担不起了。
沈慕渝迅速起身，合上书，大步流星，想在下一次撞击来临前开门。
这会的门栓又格外坚强，丝毫没有松动的迹象，打算完完整整地吃下下一次冲击。
终究是算不到。
沈慕渝来不及开门门板就塌了下来，被迫抬起手盯住倒下的门板，一股味道迅速窜进沈慕渝的鼻腔，作为大夫他再熟悉不过了。
秦畔归佝偻着身躯捂着鲜血淋漓的左臂，她身上这幅不算完整的甲胄没有披肩，导致从肩膀延伸到小臂有一道狭长的伤口，皮肉都向外翻卷出来，如此伤势是沈慕渝在这个小城里见过的小病小痛所相比不了的。
纵使他的理论知识再怎么充实，第一次见到这场面也有些紧张。
阿三的身影及时出现在了沈慕渝的身边，像是直接从楼上跳了下来，“咚”的一声。
“有山匪。”秦畔归从沈慕渝的另一侧穿过，有气无力地说着，手指缝中捂不住的鲜血正在往外沁着。
“你们快上楼。”阿三从沈慕渝身上拉起木门。
沈慕渝吃力地扶着秦畔归上楼，累得满头大汗，面色苍白的秦畔归不知那来的心情还笑盈盈地看着沈慕渝这一副气喘吁吁的模样。
“力气真小。”鲜血沿着手臂一滴一滴向下淌着，如同新生的河流般，此刻秦畔归任然有力气吐槽。
“闭嘴。”沈慕渝仅仅只是瞥了她一眼，加快了步伐，把她轻轻放在自己仅有一层床单的木板床上，自己则蹲在床边，用手从床底勾出来一个木箱子，盖子一掀开全都是医疗用具，底下一层还有一些药草。
因为他大多看的都是一些小毛病，没有必要留病人，而且也没有专门的病房。
“你这床和睡地板有什么区别。”秦畔归左右转了几下脑袋，看了披着床单的木板床，现在估计连床单都不用了，毕竟上面已经沾满了秦畔归的鲜血。
沈慕渝除了认真的神情与干净利落的动作意外没有任何回应。
“没想到生平第一次被推倒居然是被一个男的，而且还是因为受伤，居然不是因为那种事。唉。”秦畔归莫名其妙地发出一些奇怪的感叹，但依然配合的没有动弹左臂。
秦畔归就是对房间的天花板发了一会呆就发现自己的手已经缠好了绷带。
“好了。”沈慕渝剪断多余的绷带放回箱子，长舒一口气，从床边扶着墙慢慢站起来，眼前渐渐泛起星星点点的黑斑，黑暗逐渐扩大，他只是静静地扶着墙站了一会，等着黑暗散尽。
“可以啊，这速度太医都比不上吧。”秦畔归倒是小小地惊讶了一下，随后才注意到沈慕渝的异样，“你没事吧？”
“没事，蹲久了。”沈慕渝的眼前的世界重新变得清晰。
“啧，真菜。”秦畔归着实有些瞧不起沈慕渝这身体素质。
“你先躺一会。”沈慕渝依然是绷着那一张扑克脸，从房间内出去，合上门。
屋里的血迹都被清洗赶紧了，窗户也都打开来通风了，鲜血味已经微乎其微了。
阿三正在修着门板，心里为山匪没有追来而感到庆幸。
祸不单行，说曹操曹操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