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院中已是黄昏,见了沈慕渝纸条的阿三也放心的出去挣外快了。
与正院的灯火通明不同,别院只有阿三点亮的门口的一盏灯。
沈慕渝脚步一停,秦畔归一不留神差点撞上,她现在可不想把眼前的这个人惹毛,吓得自己连连后退,大喊着“什么孽畜!”
“哼。”不屑的声响从面前这个背对着自己的人口中发出,秦畔归只觉得自己的脸红的发烫,脸都丢得一干二净。
“换身衣服吧,如果想洗澡的话自己想办法,伤口不要沾水。”沈慕渝这番话让秦畔归先前的不知所措都化为乌有,胆子又一次肥的流油。
“要不你帮我洗吧,就省了一大堆麻烦了。”一如往常的流氓,并没有让人觉得不适,至少对于沈慕渝来说是这样的,当个傻子就可以了。
这般话语并换不来什么,也没想要换来什么。
秦畔归还是倾心于小姐姐的,让男人来帮自己洗澡,呵,下辈子吧。
泡在木桶中高举着双手的秦畔归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一个傻子,凭什么要听他的话,我偏不。
眼看着绷带就要碰到水,秦畔归的手突然就自己停下了。
“我是傻子。”
总归还是没让绷带蹭到水,但是也麻烦了许多,磨磨蹭蹭好久才出来,阿三都直接在门口冲了个凉就找床陷进去了。
亮着光的客厅只剩下沈慕渝一个,补完在山上没看完的几页。
没有病人的日子就是好过,除了那个好女色的傻子,再看完最后几本书就可以再涨一级医术了。
书消失在了沈慕渝手中,心中不免又想起了白天在山上的事,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有些闷的慌。
洗漱完毕的秦畔归坐在床上发着呆,搞不懂那个男人为什么总能出乎她的意料,是因为他的脸又臭又硬不好猜吗?这以后要是碰到这样的冰山小姐姐该怎么攻略啊。
作为一个有上进心要开后官的女子,就冲沈慕渝身上下手,研究一下这种有脸又不动,嘴又不说的人是个什么构造。
不知为何有些暗的浴室让沈慕渝感觉到了瘆人,匆匆了结。
完全没有发现在这个月明星稀的夜,他所谓的养生有自己起了作用,填补了仍然有些消瘦的地方,沐浴月光的皮肤这次真的在发着微微的光,说不清道不明的淡淡香味在浅浅地扩散,又散开在周身,聊胜于无。
同样坐在床上沉思的沈慕渝,告诉自己该睡了,但是却又不敢吹灭那蜡烛,难言之情阻塞着他的想法传递到身体上,像是觉得有什么可怕的事情会发生在火光灭却之后。
心中思忖良久,抬手扇灭蜡烛。
红彤彤的蜡油溢出,沿着蜡烛滴落,落在了他的手上,烫的像是点了一把火要在手上烧出一个窟窿。
源源不断往外的冒的蜡油不知道从哪来的,黑暗中看不清发生了什么,只好拿起火折子重新点起火。
突然点亮的火光像是瞬间出现的,完全没有一点过渡,孤零零地杵在原地,铁筑的一样半天不动,是没风了吗?
定睛看着蜡烛,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蜡油毫无限制的往外冒,到最后如同火花般四溅,像是谁在里面塞了一个鞭炮。
随处四溅的多多少少溅到了沈慕渝身上。
蜡烛烧到了底,沉寂片刻,不动弹半分的火光照亮了余下的部分,一截有着青紫色五指印的枯瘦脖颈,跟蜡烛同宽,如同被制成了迷你标本,血管清晰可见,皱巴巴的皮肤像是要夹死蚊子。
猛然间扩大的火苗成了一盏水滴状的黄铜镜,暖色调的镜子里是那被抻断了脊柱的尸首,吊着白眼,脑袋上密布着鼓囊囊的血管,像是要撑炸了一般。
一截脖子搭上一颗镜中尸首,漆黑如同潮水般褪去,火苗上开始重新冒出蜡油,分泌的速度越发的快,如血色喷泉一般从黄铜镜边缘疯狂喷涌,淹没整个房间,将面部所有的空洞都黏得牢牢的。
强行挣开必定会撕下一层皮。
附着在身上的蜡油越积越多,如同被压在庞大的树枝之下,无法喘息,身上一片四沉,不得动弹半分。
整个房间都被蜡油填充成了一个方块,里面包裹着一个人,如同树脂保存的生物。
黄铜镜上的尸首的下巴失去依托,直勾勾地往下掉,两排裂成数百片碎块的牙白花花地洒下,从黄铜镜下掉落,打在地上“啪嗒啪嗒”地响。
脸皮挂不住的下巴,从嘴角开始想被巨力撕扯般的开裂,皮肤与肌肉纤维不平整的裂口不断延伸,直至下巴“啪嗒”一声,落地。
上吊的眼珠绕了一圈,从眼窝底下冒了出来。
脸庞开始也像蜡油一般溶解,填满了房间仅存的空隙。
一枚房间大小的蜡油块包裹着一个人,一地碎牙,和被撕裂的下巴。
“呼!”
急促地喘息声从床上弹起的人儿身上发出,一身冷汗浸湿了衣衫,抽来自己的右手,两滴蜡油相互挨着,只有一处传递着灼热的痛。
扭头时,只见没有吹灭的蜡烛燃了一半,火光微微晃动。
沈慕渝抹下一头的冷汗,手掌在脖子上略微滞留,微微张开嘴,不知为何有又合上了。
拆了发带,将一头被汗水粘住的头发散开,吹灭了房中的蜡烛。
摸索着向客厅走去,点亮了客厅有灯罩的灯,自己动手处理着手上的蜡油。
秦畔归早就听见那不正常的喘息声,怕不是沈慕渝这大半夜的在自我安慰吧,声响这么大。
但是声音却略微靠近,还有着倒吸声,听着就觉得有点痛,自残?
不甘寂寞的她推开房门就看见沈慕渝拿着一个刀模样的东西在手上剜着什么。
午夜中,秦畔归欺身而上按住沈慕渝双手将其在长木椅上放倒。
“你在干什么。”或许是夜的宁静让秦畔归不自觉地压低了声音,附在沈慕渝耳边轻声说到,语气好像带着质问与强势。
不知为何沈慕渝在他说话时,身体略微颤抖了两下,像是小秘密被发现了一样。
偌大的客厅只有两颗心脏在跳,听的一清二楚。
“先,起来。”沈慕渝话都有些说不利索了。
“手上的东西给我。”秦畔归不等他主动递上来就撬开他的手,把东西拿到了手上。
“呼。”沈慕渝轻轻吁气。
“你大半夜起来拿这东西干嘛。”秦畔归这才发现手上原来是一把勺子,刚才是角度问题才看成了刀。
“手上沾了蜡油,太难抠就拿勺子来试试。”
黑夜中仅凭一盏灯是看不清脸的,朦胧的轮廓却增添一抹神秘感,映着光的脸颊莫名的柔和,像是会放光。
“手,给我。”
秦畔归轻轻握住沈慕渝的手用大拇指挑开连在一起的蜡油,底下有着一片小小的烫伤。
“把手还我。”沈慕渝拨开她的手指,抽回手,自己上了药,准备草草洗一下头,除去那黏腻之感。
“伤口不要碰水。”秦畔归鬼使神差般地说出来这一句话,兴许是听多了,也学会了。
“嗯。”含糊不清的话语从里面传来。
秦畔归回到房间,过度敏锐的听觉让她不得不将水声纳入耳中,不由得想起刚才的一切,为什么沈慕渝的皮肤看起来比女生都好,还有刚才是不是有点香味?我闻错了?
单手搓着头发的沈慕渝心中感到有些怪异,刚才秦畔归冲上来按住他在耳边呼气,啊不是,说话的时候,一种奇妙的感觉在蔓延,平时也没有这样啊,不过平时也没有人敢靠他那么近。
在水的冲刷下,沈慕渝自己都未发觉的脸红正在慢慢散开。在朦胧灯光的掩盖下秦畔归也没有注意到那时的脸红,就这样被掩埋在了时间中。
......
第二天,阿三起来了,秦畔归起来了,平日里最早起的人没起来。
阿三焦急地等待敲门却没有一个音讯难免有些着急,而不怎么守规矩的秦畔归直接把门开了个缝,系着门外人的心的那个人正规规矩矩地躺在床上,面色的些许苍白仔细看还是可以看出来的。
“不用担心,他只是累了,我清楚。”秦畔归信誓旦旦的说着。
“难不成你们......”
“想太多,不可能,我只喜欢小姐姐,不要搞错了。”
“确实,公子他不喜欢狒......常不拘小节的女子。”
“呵。”秦畔归早就听出来他想表达什么了,不就是想要夸自己的豪放嘛。
又是一夜。
沈慕渝并没有听阿三的劝告回房休息,只说白日里睡够了,始终坐在外面的亭子里看月亮,不点蜡烛也看不了书,就干脆不看了,赏月
“不回去睡会?”秦畔归出现在了亭中,就坐在沈慕渝旁边。
“不了,早上睡够了。”沈慕渝的视线并没有离开过月亮,承接着月光的脸庞白如凝脂。
“从昨晚我见到你,到今早你睡醒不会超过五个小时。”她似乎胸有成竹,对于时间了如指掌。
“昨晚是中途醒的,并不是睁着眼。”
“嘴挺硬,脸挺白啊。”秦畔归盯着沈慕渝,沈慕渝盯着月亮,月亮只好盯着太阳,咱们互相盯着互相的光,谁也不搭噶,“大白天的脸白成什么鸟样,不知道的还以为病入膏肓了。”
“谁大晚上把手放在蜡烛底下,医者难自医,有什么病我帮你治治。”秦畔归借着说到。
“没什么,做噩梦了。自己吓自己而已。”谎话难圆,拣点真的糊弄得了。
“噩梦,梦什么,昨天三个死人?”秦畔归本就是瞎猜的,还没接着猜,就说了个头,就听见沈慕渝一声细若虫鸣的“嗯”。
调笑的表情一下就垮下来了,愧怍感充斥在昨日的记忆里,看来昨天山上调笑的那两句成了真,果然还是高估了别人,没比自己强多少,原来冰山系就这么好理解的吗,表面一套,背地一套。
突然间不知道说什么的秦畔归感觉空气的温度下降到了一个冰点。
她总不能说“习惯就好”吧,虽然她自己早就习惯了。
“要不今晚,我陪你,睡?”秦畔归一时间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表达,只是换来了一个看待傻缺的表情。
“不是,我好心好意给你提建议,你那是什么表情啊。”秦畔归只觉得自己的脸最近真的是一次比一次丢的大。
“没有。”沈慕渝自己说着都笑了,望着月的眼神瞥向了秦畔归,眉眼带笑,弯起的眉毛像是会说话,抒发着上扬的情绪,嘴角勾起的温馨,头向沉甸甸的目光那倾斜,发丝也在拉近着距离。
这一副笑颜比月色勾人,比什么湖光山色动人多了,惊鸿一瞥动人心魄,秦畔归只觉得心中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破碎,在重组。
不行,我喜欢小姐姐!不能直!
笑容在消逝,秦畔归砸吧砸吧嘴,意犹未尽之感溢于言表。
“晚了,回去吧,外面凉。”沈慕渝总算起身回屋。
“唉,那要我.....”惊人的“陪睡”二字为出口,就被沈慕渝堵了回去。
“不要。”
听着语气怎么感觉自己好像被嘲笑了。
秦畔归思索着回到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