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芒——无芒
尖锐的鸟鸣声宛如闪电般炸向地面,闪光的白色羽毛卷动飞舞,然后化成一股发光的烟雾,回到齐诗的身体里。
她朝前缓慢地走去,目光警惕地看着周围。
这是一条一眼望不到边的走道。
更准确地说,是两座宫殿中间的间隔地带,两座高不见顶的建筑的外墙拔地而起,中间隔出了这样狭长的一条勉强能够过一辆马车的通道,头顶是封死的石头顶面。然而,甬道两头却是厚实的墙壁。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一个不可能进入的空间。
整条甬道像是一口放在平归城里,为远古巨人而制作的密闭石馆。
而此刻,齐诗就在“棺材”的里面。
狭长的甬道左面是空无一物的石墙,而右面则有一排并列的巨大女性雕像,每一个雕像都带着厚重的兜帽,面容隐藏在阴影里。雕像的背后隐隐发出一些蓝光,将整条角道照出了几分鬼气。
齐诗朝前面走去,她的目标,是第十七个神像。
没走几步,她就停了下来,安静地站在幽暗里,手心隐隐冒出了一层冷汗。
一个白色人影无声地站在前方黑暗中,背对着齐诗,不说话,也不动,仿佛冰凉夜色里浮出来的一个白色幽灵。
齐诗警惕着,冷冷地看着前方那个白色的人影慢慢地回头。
那是一个绝顶美貌的少女,精致的轮廓和略显妖媚的五官在月光下看起来倾国倾城,散发着一种魅惑人心的迷人之气。
“你一路跟踪我到这里,”齐诗冲着这个少女冷冷地问,“到底想要什么?”
“我啊……”少女轻轻地抬起手,纤细而白暂的手指掩着嘴,娇嫩的嘴唇中间是明亮的皓齿。她的眼神温婉流转,略带羞涩地看着齐诗,满脸抱歉的神色——可是她说出来的话,却一点也不羞涩,“我是来杀你的啊。”
“杀我?你知道我是谁么?”齐诗的瞳孔渐渐紧缩,脸庞在月光下露出森然的寒气。
“我知道啊,你是齐诗,厉害的五度域使嘛。”
少女如同梦幻般的白色纱衣在风里轻盈地浮动着,像是云朵又像是烟雾般包裹着她曼妙的身体。“你哥哥就更厉害了,齐君,五度域尊呢!不过话说回来,域尊和域使之间的感情,不都是非常暖昧的么?你们兄妹俩……也不怕别人说闲话么?乱,伦什么的……多不好听呀。”
少女露出害羞的表情,脸颊上染起了一丝红晕,仿佛自己说了什么让人难以启齿的话,正在懊恼。但是她一边低着头的同时,一边又轻轻抬起她妖媚的眼角,流转的眼波像几根挑逗的羽毛一样在齐君的脸上扫来扫去,眸子里充满了戏谑的表情。
“你是不是想找死。”齐诗的话里听得出很明显的杀气。
“我当然不想找死。”少女的脸上满是认真的表情,她摊开手说, “所以我才一路追你直到这里啊,因为在海边和你打,我觉得可能会有点吃力。不然你以为在天上这么飞老半天不累啊,很消耗灵元的。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像一个能飞的畜,生么?”少女笑意盈盈,但眸子却像寒冷的冰珠。
“你!”齐诗太阳穴隐隐地跳动着,虽然心中满是愤怒,却能明显感觉到有种不安围绕着她。
“呵。”齐诗冷笑着,“就凭你,我根本不需要动用剑灵,甚至连剑意都不需要释放出来。”
“你这样说就有点过分了吧。”少女的表情看起来微微有些生气,
“我知道你是五度域使,非常厉害,可是,人家也不弱啊。麻烦你,一定要认真和我动手啊,否则就太无趣了!”
“没问题,你这么想死,我一定成全你。”齐君的手上,隐隐浮现出大量流动着金色光芒的十字纹路。她脚下的地面突然卷起冲天而起的大风,她的黑色长袍蓬然鼓动,猎猎作响。
“这么着急动手啊?都是女孩子,就不能优雅一点儿吗?对了,在动手之前,顺便告诉你哦……”少女轻轻撩了撩耳边的发丝,“我也是域使呢。”
“我当然知道,除了域尊域使之外,普通人根本没办法穿过那面墙进入这个空间。”齐诗冷冷地说。
“哦,是吧。那你知道,我有个很特别的称号吗?”少女媚然而笑,“我自己也特别喜欢——祭神司,是不是很好听?”
少女的纤腰微微一摇,露出了迷人的微笑,腰间的蔚蓝色剑鞘也是显现了出来,从她那特殊的剑柄来看,是十二名剑天诛无疑。
剑鞘上的蓝宝石折射着月光,看起来剔透晶莹,仿佛海洋的碎片。
月光下,少女的笑容像极美的画卷,她浑身无风自起的洁白纱裙缠绕着她纤细凹凸的身体,宛如一个洁白的女神。
齐君的心陡然沉进了冰冷的深海峡谷。
“哎呀,你看我,真没礼貌,只顾着告诉你我的称号,都忘了告诉你我的名字,我啊,叫做上官雪月。”
风吹动着乌云在天空里快速地席卷着——黑的压抑,黑的沉默,黑的令人绝望……就仿佛一群将要失控的沉默凶兽。
清脆而悠扬的宝石碰撞声在角道静溢的黑暗里格外清晰。
齐诗见此,咬了咬牙,身上爆发涌现而出的十字黄金刻纹,如同呼吸般起伏着明明灭灭的光亮。
磅礴的灵元在她的身体里越来越汹涌。坚硬的大理石铺就的甬道地面之下,隐隐传来沉闷的轰隆声。
上官雪月抬起手掩在嘴角,娇媚地笑了笑,然后抬起她那双如同湖泊般清澈动人的眼睛,看着齐君,说:“喂,我告诉你呀,别动歪脑筋哦,否则你死得更快。”
“我问你,为什么要杀我?”齐诗的脸笼罩在一层动荡的杀气里 。
“啊嘞~域使当然是听域尊的话啊,老东西派我杀谁,我就杀谁。他那个人啊你也知道的嘛,你什么时候见过,他杀人会告诉别人理由的呢?除了他和龙元首,谁知道呢。”
上官雪月有点儿嗔怪地对着齐诗,轻轻地用手玩着垂在鬓角的发丝。
“好……”齐诗的瞳孔锁紧成细线,“那我问你,你们追杀的是只有我一个人,还是连带着我哥哥齐君一起?”
“那我就不知道了。”上官雪月晃动着她的手腕,她的脸庞闪动着蓝幽幽的光芒,“不过我出发的时候,我们家那位嗜血的王爵,也匆匆地出了门,他凝重的神色,哦不,应该说那种兴奋而期待的神色,看起来应该是要出发猎杀一个了不得的大人物吧。域尊杀域尊,域使杀域使咯。 ”上官雪月说到这里,低下头,若有所思,“不过也挺精彩不是么?在那场浩劫之后,已经过去了一年,终于又出现了域尊打域尊的场面,你难道不期待吗?”
“域使打域使,也很让人期待,不是么?”齐君冷笑着说。
“是啊,所以你可千万要争气,否则,两三下就被我弄死了,就太没意思了啊。毕竟,我比你高了二阶呢——你个王境1段的垃圾。”上官雪月俏丽的脸上,嘴角向上微扬,一副动人的慎怪表情。
“斯拉——”
像是有什么东西从身体里钻出来,血肉拉扯着,黏液滑动的声音。
上官雪月看着对面脸色苍白的齐诗,笑了笑,轻轻鼓掌,“哎呀,终于亮出十二名剑寒意了啊,好精彩呢,本人对此表示很期待——很期待呢!”
齐诗反手伸向自己的耳背后方,抓住从脖子上刺破皮肉长出来的一把剑的剑柄,然后用力地把那把巨大的长剑从身体里拔出,整个脖子到后肩,被划开一道手掌宽的血口,深可见骨。她反手朝下一挥,黏在剑锋上的血“啪”的一声甩在地上。后背翻涌开的皮肉,缓慢地愈合到一起,把刚刚露出来的白骨肌膊,重新包裹起来。
她右手拿着长剑,剑身斜斜下垂直指地面,周围的空气里,大量水汽纷纷凝聚成细小而锋利的冰晶,这些冰晶迅速地卷动起来形成气流,像是一股一股半透明的丝绸,朝着剑身吸纳,周围的光线像是水流一样泪泪地汇聚,随着气流注入宝剑的内部,整个剑身泛出月光的象牙白,空气里是呼吸频率一样起伏的“嗡——嗡--"的剑吟声。
“了不起的武器呢,既然这样……”
上官雪月轻轻地把一只手放到腰间那华丽的剑鞘上,像是摘下发籍般动作优雅地,拔出一根细细的柄,
“我也陪你玩玩吧。”她把那柄青蓝色的长锋从中扯了出来,她的眼睛半垂着,表情动人而又妖媚,像是高贵的公主,“来。”
上官雪月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脸上笼出一层寒霜般的白雾,长剑朝地面用力一甩,尖锐的剑刃直接钻入她脚下的岩石地面。
齐诗突然感觉到一阵闪电般迅捷的灵元从岩石下面穿刺过来,
“来了!”
她把巨剑朝脚下的岩面一刺,轰然一声爆炸,碎石朝四周激射,地底深处发出诡异的惨叫声——像是有什么活物被刺中了一样。
齐诗还来不及反应,就觉得眼前猛然一花,而后一口鲜血就从她嘴里喷了出来,一瞬间,十二名剑天诛犹如一条灵动的青蛇,闪电般从剑身旁边的地面钻了出来,洞穿了她的腹部,剑刃从齐诗的后腰刺穿出来,立刻如同食人花一样撕裂成五瓣倒刺紧紧扣牢了她后背的血肉,剑刃上渗出一些白色的黏稠物,像是蛇牙上的毒液。
远处,上官雪月同样露着森然的白色牙齿,她的笑容诡异而恐怖, “痛吗?”
上官雪月用力地把手一扯,齐诗轰然朝下面坠去,整个人重重地砸在岩石地面上,无数裂痕和碎石,空气里爆炸出大团尘埃。
【东之罡华国·竹生村外森林】
梦境里是天空呼啸的大风,吹散了每一片厚实的黑云。
月亮悬在头顶,把凛冽而凄冷的白光洒满整个树海。死寂的森林被如水的月色浸泡着,透着些怪异的安详。
突然,遥远地平线处的黑暗里,传来沉闷的声响,像是一记重鼓,然后鼓声越来越快,咚咚咚咚……沉闷而急促地从地平线上黑压压地滚来,仿佛一场不断逼近的暴雨。
云破天就是被这样的梦惊醒的。
刚睁开眼睛,刚刚适应头顶雪白的月光,瞬间一个黑影压到自己身上。
云破天刚要惊呼,嘴就被捂住了。
他睁大惊恐的眼睛,看清楚压着自己的人是归尘之后,大松了一口气。
但随即,脸刷地红了起来,整个人的温度瞬间升了上去。
“你……要干吗?”云破天的嘴被归尘用力地捂着,发出含混的声音来。离自己鼻尖只有几寸距离的归尘的瞳孔——那眼神像是因为什么原因猛然波涛汹涌的黑色**,“你……你要干吗?!”
当云破天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归尘冰凉而修长的手指已经撩开自己的衣服滑了进去的时候,他整个人像是烧红了的虾,用力挣扎着企图弹起来,但又被归尘压得死死的,动弹不了。
“不要出声……”归尘低声道。
“……你干什……见鬼啊你!”云破天忍不住又开始骂,但归尘的手已经绕过他的腰,从背后伸进了他的裤子…… “你疯啦!……你这XX摸哪儿啊你!!”
云破天面红耳赤地吼出声来,同时,尾椎处立刻传来一阵刺痛骨髓的寒冷,像是一道闪电冲进了他的身体。
他两眼瞬间一黑,失去了知觉。
归尘把全身结冰凝固的云破天抬到一块巨大的岩石背后放下。
他看了看面前被包裹严实,像是一座冰雕一样的云破天,然后背靠着岩石坐下来,闭上了自己的眼睛,但是他的心跳却越来越快,他不断地调整着呼吸,让自己的心跳平缓下来。
远处密集的鼓点声越来越响越来越重,不断有树木被折断的“咔擦咔擦”声响沿路逼近。
归尘压抑着自己内心疯狂翻滚的恐惧和血脉里不断被那些鼓声激荡起的灵元,他闭上眼睛,把全身的灵元消除,所有金色的灵元沿着灵路全部快速地流回域印里封存起来。
他身体上作为一个域尊的所有迹象在渐渐消失。
隐藏灵元……不要被发现……不要被发现……
爆炸般密集的鼓声已经近在耳边,庞大的钝声一下一下,如同巨大的铁锤砸向胸口。
从高空俯视,会发现在茂密的树海中,无数参天的巨大树木正在诡异地沿路倒塌,仿佛是有一条巨大的蛇正在游过,蛇行之处留下极深的草痕。
头顶的天空上是一阵接一阵类似巨大昆虫发出的“吱——吱——”声,听起来像是锋利的金属在彼此切割,声音里似乎蕴藏着一种诡异的力量,让人后背发凉。
它的周围似乎一道透明的涟漪,当涟漪波动到身旁的时候,域印里的灵元像是发疯的困兽一样,想要撕碎牢笼冲出来。
归尘靠在岩石上,目光涣散,嘴角源源不断地涌出赤红的鲜血,染红了他胸前白色的衣襟,他的身体不时轻微地抽搐着。
“吱——”他英俊的面孔此刻扭曲得有些恐怖……每一寸肌肤,每一根血管里的血液,都被这种诡诵阴森的叫声激荡得如同滚水般沸腾,域印里的灵元已经失控,纷纷涌进了密密麻麻的灵路,
归尘的身体被金光笼罩,体内灵元横冲直撞,似乎已经难以抵挡这种叫声的勾引,想要刺破皮肤从身体里逃逸而出,归尘感觉自己变成了一座难以压抑的临界喷发的火山……
他僵硬地转过脖子,看了看包裹在冰晶里安然沉睡的云破天,他微微笑了笑,露出带血的牙齿,随即抬起头,用最后剩下的清醒目光,看着自已头顶缓慢爬行而过的庞然大物。
外壳反射着森然的月光,望不到头的庞然身躯扭动着前行……
密密麻麻的细长之脚,仿佛长满了锐利毛刺的石柱交错移动着,每一次移动都重逾千斤地砸向地面,整个森林里擂动着巨鼓般的轰然声响……
“为什么……杀戮域尊的坐骑……它怎么会在这里……这不可能……”
他胸口雪白的衣襟,挂着一片渐渐凝固的凄凉的血痕。
从没有丝毫云朵遮盖的天空向下俯视,这片静谧的原始森林中间,一条如同雄浑山脉般巨大的黑色蜈蚣,正缓慢弯曲地朝前爬行,所到之处,树木交错断裂,泥土碎石沿着它路过的地方四散迁射,成千上万条巨大的甲足跌宕起伏地砸向地面,好多裂缝蔓延在森林的地表上,天地间一片末日崩坏的氛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