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的多了，人就难开心了。
归尘站在原地没有说话，他狭长的眼睛笼罩在高高耸起的眉弓投下的阴影里。
可以很明显地感应到四周依然残留着的还未消散的灵元残迹，看起来打斗发生的时间离现在不远。空气里飘浮的灵元余丝，精纯度极高，不可能来自低阶的域修，以这种精纯程度的灵元来说，至少是来自五度，甚至二度域使。
域使或者域尊之间发生争斗，绝不是一件小事。
归尘有些担忧。
甬道右边一字排开的雕像背后，都发出幽蓝色的光芒，将角道里的一切照得毫发毕现，光线里浮动着微小的石屑碎片和粉末尘埃，依稀能够分辨出血腥气味。
“你不是说我们要去海底么？来这里干吗呢？”云破天等了很久，看归尘始终静立着不说话，于是忍不住问道。
“这里就是灵埤的入口。从这里数过去，第十七个神像，就是去灵埤的【棋子】。”
云破天揉着太阳穴，一脸痛苦的表情：“我说归尘先生……请问这【棋子】又是什么劳什子的东西……”
归尘白了云破天一眼：“棋子本质上来说，还是一种阵法，属于阵法的变体。简单来说，就是通过使用灵元在物体上凝结出封印，从而打通连接两个相隔很远的空间。棋子可以是任何东西，一颗石头、一棵树、一扇门、一把武器、一个雕塑，都可以成为棋子。”归尘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棋子分布在大陆上的各个地方，从远古时代就开始，随着时间的流逝，有些已经失效，有些依然在使用。而平归的这枚棋子，连接着灵埤，是域尊域使拿取灵器的重要入口，因此也是最出名的棋子之一。”
“……”云破天望着墙壁上这一排戴着兜帽，面容笼罩在黑色阴影里的雕塑，很难想象能够通过它们到达另外一个空间。
“那，是我一个人去吗？”云破天突然想起来，直摇头，“不不不不，我不敢，太吓人了……归尘你陪我去啦。”
“在我还是域使的时候，我就已经进入过灵埤了，我没办法再进去一次。”归尘望着这条穴长的狭窄区域，目光笼罩在阴影里，他依然维持着冷冷的表情，但是他的声音里，有不易觉察的颤抖，听起来像是遥远的地方，有冰块碎裂的声响。
【东之罡华国·港口城市平归】
云破天盯着面前一排阴森森的神像，不时伸出手，想要去抚摸神像，但是又不敢真的碰上去，一伸一缩一伸一缩，像弹簧手一样，自己玩儿得不亦乐乎，丝毫没有准备离开的迹象，归尘不得不上前一把抓过他的衣领，把他从神像面前拖走。
云破天死命地挣扎着吱哇乱叫，但还是没办法脱身，于是只能转为语言的攻击：“放我下来！你这样提着我简直像欺负小毛孩儿一样，被街上的花季少女看见的话，我太没面子了！我毕竟也是竹生村出了名的美少年！”
“老归仔，我告诉你，我也就才十七岁，我还会长个子的，你别仗着现在比我高小半个头就可以把我提来提去了，等我以后……哎哟哇我的腰啊......”云破天被拖出狭窄的角道，一路吐着冰渣，随着归尘来到了一个精致的驿站门前。
驿站门口挂着两面白色的旗帜，旗帜上用金银两色丝线刺绣着山茶花的图案。两盏雕刻精致的铜灯悬挂在 归尘已经走进驿站的大堂，云破天跟上去，看见里面坐着一些看上去地位不低的锦衣华服的人在喝茶聊天，他不由得缩到银尘身后，有点紧张起来。
“你刚刚不是说要让我去【灵埤】么，怎么现在跑来住店了？”云破天跟进去，对着正在询问店家还有没有房间的归尘，问道。
但归尘没理他，只是皱着眉，显然，好像不太顺利。
“只剩下一间房了。”店家指了指插满木签、只剩下一个空位的青铜告示牌说。
“不行！得两间！”云破天看了看归尘雪山般挺拔而冷酷的侧面，一下涨红了脸。他支音看，对店家要求：“麻烦，两间。”
归尘斜眼看了看云破天，懒得理他，伸手接过店家递过来的房间铜牌，然后转身走上楼梯去了。他没有回头，冲身后的云破天冷冷地说：“跟我上楼。不然我就把你提上来。”
云破天哭丧着脸，一路小跑利索地跟上去了：“那请问这间房间是一张床还是两张床啊？”
房间在驿站的四楼，推开窗户，平归壮阔的城市景观迎面扑来。驿站的位置离港口不远，远处的海岸线翻涌着白色的海浪，很多的海鸟围绕着渔船的栀杆盘旋，风把海港的喧闹声和海洋的气味，一起吹进云破天的鼻子。
云破天的眼睛瞪得很大，趴在窗户面前，半个身子都探在外面，看起来几乎要掉出去了。
他转过头，正准备说话，就看见归尘手上拿着两粒金黄色的果实朝他走过来。果实小小的，看上去像是金黄色的透明樱桃。
云破天看了看他，然后伸出手拿过一颗，往嘴里一丢，吃了下去。
归尘目瞪口呆，愣了几秒钟不知道该如何反应，虽然他已经渐渐习惯了云破天的神奇操作，但显然这次又刷新了归尘对他的认知高度。
“这……不是用来吃的……”归尘揉了揉太阳穴。
“……”云破天猛地扶住胸口，“我会不会死……”
归尘：“……”
“这到底是什么啊？”云破天忽然哭丧着脸，想把刚吃下去的果实呕出来。
“这是一种叫作'希斯雅'的树木的果实。这种以她的名字命名的果实，传说中是神的眼睛。”
“那把他吃了就会变强?”
归尘猛地翻了个白眼。
云破天猛然意识到：“哦对，你刚说了不是吃的。”
归尘点点头，脸色稍微欣慰了一些。
“那应该是用来敷脸。”云破天低头思考着。
归尘一张脸冷若冰霜，反手往云破天头上一拍：“你帮帮忙行吗！”
说完，他走过去，伸出手捏着云破天的下巴，把他的脸拉近自己。
归尘：“……你闭眼睛干吗？有病啊。”
归尘翻了个白眼，看着面前面红耳赤紧闭着眼睛的云破天那张英气勃发的脸，叹了口气。
“条件反射呀！再说了，我哪知道你又想干吗？”云破天睁开他透亮的眼睛，睫毛激动地上下扇动着，像两片柔软的黑色羽毛。
归尘看着离自己鼻子只有几厘米的云破天的脸，愣了愣。
真不知道他长大之后，有多少少女会被这张英俊的脸给迷死。
归尘的脸色缓和下来，对云破天说：“睁大你的眼睛，不要动。”
说完，归尘捏着一颗“希斯雅”移到云破天的眼睛上方，向他的瞳孔里，分别挤入了几滴金黄色的汁液。
一阵冰凉而又舒服的感觉像是泉水般润进眼眶。
云破天揉揉眼，抬起头，面前白衣如雪的归尘，已经笼罩在了一层仿佛雾气般的金色尘埃里面，细碎的闪亮粉尘，围绕着归尘修长的身躯浮动，像是有生命会呼吸的光晕。
“这……这是………”云破天抬起手，对着包裹在归尘身体上的那些缓慢浮动的金色尘埃挥了挥手，金色的尘埃缓慢地荡漾开去，看起来梦幻极了……
“这是【黄金灵雾】。”归尘瞳孔一紧，忽然一阵无声的爆炸，他的身体里扩散出一阵更明显的潮水般汹涌的金色雾气，瞬间充盈了整个房间，“是我们灵元的实体。”
云破天傻站在原地，看着整个屋子里循环流转、翻涌不息的金色气浪。归尘走向窗户，看着外面，对云破天说：“你看窗外。”
云破天揉着眼睛，走到窗户边上朝外面看去，他大睁着眼睛，完全不敢相信这是自己一直生活着的世界。
熙熙壤壤的城市建筑中间，一缕一缕稀薄的金色雾气缓慢地飘动着，仿佛透明的丝绸一样，温柔地缠绕着这个城市。
街上行走的人群里，偶尔有几个人的身体上，会看到明显扩散出来的黄金灵雾。城市中央的一栋白色尖顶的宫殿里，黄金灵雾的浓度明显更大，像是湿漉漉的水汽一样，包裹着整个庞大的宫殿。
远处的大海，随着波浪的卷动，不时从海底掀起几股黄金雾气，仿佛海底的巨鲸喷出水柱，看起来格外梦幻。
一波一波金色浪潮温柔地覆盖着大地。
云破天膛目结舌地回过头，归尘已经在床边上坐下，他抬起那双浅银色的瞳孔，对他说：“坐下来，我有话和你说。”
云破天乖乖地走过去，往床面前的地板上一坐，两条腿伸在面前。
他抬起头，目光里充满了渴望的神色。每一次，只要说到关于灵元世界的事情，他都像是初生婴儿般，对一切事物都充满了好奇。
“你所看见的这些黄金灵雾，就是我们所谓的灵元。灵元弥漫在这个世界上的每一个地方，区别只在于浓度的高低。当我们使用灵技的时候，我们身体上那些发亮的金色刻纹，其实都是这些黄金灵雾在我们身体里流动时产生的效果，当黄金灵雾浓度极高的时候，是能够被肉眼看见的。而平时，黄金灵雾近乎透明，普通的肉眼无法观察，只有用'希斯雅'的汁液洗过的瞳孔才能看见。虽然灵元无法被观察，但是却可以被感知。经验丰富或者实力超群的灵修，对灵元的感知能力极其细腻。”
“这么多的黄金灵雾都是从哪儿来的啊？自然产生的么？”云破天问。
“没有人知道黄金灵雾的真正来源，我们只能知道哪里的黄金灵雾比较浓密黏稠，哪里比较稀薄。黄金灵雾是整个灵修世界的根基，没有这些黄金灵雾，也就没有所谓的器灵、灵器，也没有所谓的域尊、域使，我们也就只是普通人而已。”
“对了，归尘，我还没问过你，为什么会有灵器呢？它们也是自然而然就产生的么？那么厉害的灵元是与生俱来的吗？任何武器都可以成为灵器吗？世界上第一件灵器从哪儿来的啊？是多久以前啊？”云破天脑子里的疑问一股脑地往外冒出来，归尘看着他认真的样子，不由得也觉得有几分可爱。
“我刚才已经说了，没有黄金灵雾，也就没有灵器。任何动物，武器或人类，如果长期处于高浓度的黄金灵雾之中，那么，他们的身体就会产生异变。黄金灵雾通过呼吸、侵入、浸泡、渗透、肌肤附着等各种方式进入人或动物乃至武器的身体，异变也就随着这个过程而日渐发生。”
“黄金灵雾在体内不断流动，就会慢慢地形成各种灵元回路，也就是我们身上那些金色的刻纹。就像是河流在大地上年复一年地冲刷，就会刻下越来越深的河渠。灵元回路越复杂越密集，能调动产生的灵元就越大，运行的路径就越多。大多数的灵元和灵器以及灵兽，都是这样产生的。”
“我连灵兽见都没见过……对了，青帝算什么？灵兽？”
“想多了，他是我的剑灵，剑灵不一定是人，不要想太多。灵兽和人一样自身附有灵元，但剑灵不同，他自身并不附带灵元，但是他它能够融纳无类型限制的灵元，且容纳上限随筑造材料决定。”
“相对于这种自然而随机的方式之外，灵元回路的产生还有另外一种方式，就是域尊对域使的赐印，这是瞬间让域使的身体内形成与域尊同类型的魂力回路的方式。具有极强的目的性、指向性和可控性。也因此，域尊一直都是灵修里最强实力的存在，他们的力量一代一代地往下传承，不会遗失，也不会随着时间流逝而耗损或者削弱，甚至还会越来越强。”
云破天的眼睛亮闪闪的，看得出，他听得非常入迷。
“在罡华国领域上，有一个叫作【深渊回廊】的地方，那里聚集着无数高等级灵兽，它也是世界上目前所知的，黄金灵雾浓度最高的几个地方之一。因为各种凶残灵兽的关系，很少有人能够到达深渊回廊的最深处，传说中那里有一个完全由黄金灵雾凝聚成的金色湖泊，那里黄金灵雾的浓度高到了让无数翻涌的灵元以液态的方式凝聚成湖。很难说是如此高浓度的魂力吸引了各种高等级灵兽前往，还是因为有这么高浓度的灵元存在，所以让附近大范围领域内的动物持续异变，经过数百年甚至上千年的岁月之后，渐渐地这个阴森的巨大山谷就变成了如今的灵兽巢穴，成千上万的无法想象的高等级灵兽藏身其中。很多域尊域使，都会去深渊回廊，寻找属于自己的最适合的灵兽进行猎捕或者将自己心意的武器带去淬炼。”
“所以听上去，深渊回廊和灵埤，对域修的意义差不多吧？都是'仓库'类的存在，一处聚集满了灵兽，一处充满了灵器。是这样吗？”云破天想了想，低着头问道。
“嗯，你说得没错。不过是深渊回廊可以淬炼灵器，而灵埤不可以滋养灵兽——尝试过的人很多，无一例外带去的灵兽都被外面的屏障刷挂了。另一处拥有高浓度黄金灵雾的地方，就是你即将去拿灵器的所在，处于平归海域之下海底深处的灵埤，也正因为如此，它才能持续孕育产生无数的强力灵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