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
云破天点点头,似乎想到了什么,“那么如果我们去那里泡两天是不是能直接成为一度域尊和一度域使?”
归尘看着云破天,果断地泼下一桶冷水:“没有那么简单。灵元回路的形成是一个非常复杂同时又极其缓慢的过程,并且黄金灵雾和生命之间的作用也非常微妙,它更像一把双刃剑。有些生命力弱的动物如果抵抗不了高浓度的黄金灵雾,别说变成厉害的灵兽了,可能连生命都保不住,会产生很多不受控制的剧烈变异,这些变异大多数都有害,类似病毒,会将宿主的生命疯狂吞噬。大多数的动物,都无法在浓烈的黄金灵雾里长时间存活;然而,要是黄金灵雾的浓度太低,又会导致无法产生足够明显的异变,也就无法形成高等级的灵兽。所以,这个大陆上存在着的那些远古顶级灵兽,都是非常特别的命运宠儿,它们在极其偶然的情况下,和黄金灵雾保持了一个非常微妙的关系,并且经过了极其漫长的相互渗透依存,才得以诞生。所以说,你这个澡,还是暂时别洗了。”
“不过,当我们受伤或者灵元消耗过大的时候,处于高浓度的黄金灵雾环境中,是会让我们的灵得以迅速恢复的,身体的受到伤害也能加速治愈,肌肉骨骼组织的再生能力都会随着黄金灵雾的浓度加大而增强。所以一般灵修身上都放着一两枚这样的'希斯雅',在受伤的时候迅速找到附近黄金灵雾浓度颇高的地方休养。”
云破天把玩着刚刚归尘给自己的那颗黄金果实,揉揉眼睛,发现面前的黄金灵雾已经看不见了。
“这个果实的汁液效果,只能持续一会儿。”归尘想了想,解释了下。
“这样啊……”云破天把果实放进自己衣服的口袋里。
这时,窗外传来阵阵欢呼声和歌唱的声音,云破天探出头,目不转睛地对归尘说:“窗外好多人!怎么这么热闹啊?”
“今天是‘越城节’,是祭祀海神洛海因的节日。平归是一个港口城市,人们的生活大都和渔业有关。所以,掌管海洋的洛海因在他们心目中是非常重要的一个神。”
“真的啊?!那我可以去看看吗?”云破天眼里放光,归尘微微有些皱眉,迟疑了一下,没有回答他。
云破天看着归尘的表情,有些失落:“我还从未见过这种情况啊……”
看着面前头发漆黑如墨的少年,他清澈的瞳孔里闪烁着未经世事的光芒——他还很纯真,还没有被这个看起来光芒神圣但实际上充满了血腥罪恶的世界侵染……
鲜血尸骇,纷争杀戮都离他很远。
归尘轻轻地笑了笑,冰雪般的面容像是在一阵和腺的风里微微融化开来:“你去玩吧。回来后我再和你说进入灵埤后要注意的事情。对了……”
“嗯?”云破天望着归尘。
归尘没说话,转身走向床边,他捧起一叠崭新的衣服,上面还有铠甲、护手、护膝、皮带和胸针领扣。
归尘把这套衣服递给云破天。
“给……给我的?!”云破天有点难以置信,他抚摸着手上崭新高级的面料,上面镶嵌的灰白色狐狸皮毛和白银混边的袖口,以及脖子上点缀的紫水晶……他忍不住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着的脏兮兮的竹生驿站的小二衣服。
归尘点点头。
“太好了!”云破天抱着衣服,稚嫩的脸上难以掩饰开心。
他雀跃着冲到门口,刚走了两步,停下来,回过身走到归尘面前,他看着比自己高小半个头的归尘说:“你一个人待在这里会不会无聊啊?要么,你和我一起去吧?”
“不会的……你去吧。这么多年我都习惯了。”归尘笑着伸出手摸了摸他头发浓密的头顶。
“哎,走吧!”云破天站起身,抓起归尘的手往外面拽。
“我和你说,我真不去。”
归尘微笑着,面容像是灿烂的桃花,但同时,他的衣服里沙沙作响,一只小蝎子从他的手臂上一路敏捷而矫健地跳过来,跳上云破天抓着归尘的手背,然后扬起尾巴迅速地一扎。
“好痛啊啊啊!你要不要脸啊,把剑灵放出来扎自己的域使!”
云破天缩回手,冲着此刻正在归尘肩膀上跳跃的青帝怒目而视,而青帝毫不畏惧,挥舞着小小的钳子。
“吱——”地大吼一声,然后嚣张地摇晃着双钳,冲着云破天扎了个马步,做出一个“你放马过来”的嚣张姿势……
云破天气得脸红,指着青帝:“你你你……你这个小玩意儿你不要太嚣张我告诉你!”
云破天转身就要离开,刚拉开房间的门,又回过头来对房间里的归尘说:“如果你有事就在窗户上叫我,我听觉特别好,我马上就回来。”
“要是真有什么我都对付不了的事,你回来也没用。”一边拿着一小块咬下来的苹果碎片喂青帝,一边忍不住打趣。
“那可不一定!好歹我身体里还有一头狮子呢!”云破天眉毛一挑,不服气地白归尘一眼,“那我就先走了哦!”
归尘点点头:“你身上和我有一样的域印,所以,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情,比如我生命消失,或者突然离开你太远,你的域印都会有感应的。”
“……嗯。”云破天稍微安心一些。
归尘温柔地微笑着:“你去吧,不用担心我,我在这里,等你回来。”
看着云破天远去的背影,归尘转身把窗户关上,外面欢庆的声音变得隐约起来。
月光透过窗户的格子洒进房间,把他冷峻的面容勾勒出一圈柔软而毛聋聋的光芒。
习惯这样的寂寞已经多少年了?
好像已经想不起来。
这些年来的自己,跋涉在茂盛的远古森林,出没在雾气缭绕的死寂沼泽,穿过雪原、越过沙漠,路过无数尘封在岁月荒漠里的各种壮阔遗迹。习惯了身边只有青帝陪伴的自己,在这段荒芜的岁月里几乎没有和人交谈。
心怀一种微弱的期待,像在大风里捧着一朵屏弱的烛火。
人世间的欢乐和喧闹,都离自己很远。没有节日的喜庆,也没有平凡的尘烟,远离了对权力的争夺和对灵元的饥渴。
他活着……
但也仅仅只是为了活着而活着……
还有为了手心里那一朵依然厚弱不熄的烛火吧……
归尘回过头,看见自己挂在床头支架上的银白色长袍,想起刚刚云破天看着自己送给他的衣服时满脸高兴的神色。
还记得曾经他对归尘说过的话:“你们域尊的衣服真好看,我从小到大都没穿过这么好看的衣服,真漂亮,这衣服是丝绸的吗?这些刺绣要绣好久吧。”
他记得当时云破天满脸认真而羡慕的表情,和那双覆盖着浓密睫毛的眼睛,像柔软的黑色羽毛覆盖下的两颗宝石。
“我以后也能有这么好看的衣服么?域使能穿得像你们域尊这样帅气么?”
还记得当时的自己看着云破天说:“当然可以啊。路过城镇时有卖衣服的地方我买给你。不过你要是还像现在这样上窜下跳,又爬树又挖洞的,什么好衣服穿在你身上都毁了。”
云破天挥挥手:“那怎么会!我可舍不得!那么好的衣服!”
明天云破天去灵埤之前,就让他换上刚刚那身新衣服吧。毕竟他已经从一个普通的武皇改变为这个国家尊贵的域使了。也许那小崽子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的命运已经完全改变了吧。
归尘轻轻地躺在床上,微笑着闭上了眼睛。
他自己都没有发现,这段和云破天相处的日子里,他露出的笑容比过去几年还要多。
心里对这个白纸一般的少年,也已经越来越在乎起来。
或许这就是域尊和域使之间的羁绊吧。
比血缘还要浓厚的情感,比伴侣还要纯粹的灵魂依靠,比兄弟还要深沉的关怀,无数温热的细节缓慢流动在胸膛里。
脑海里很多熟悉的场景,也慢慢从被自己刻意封闭的记忆里浮现出来,像是笼罩在灵魂之上的漫长雨季,庞大的雨水之下,是那些让人不敢触碰的回忆的雷区。那些人的面容,此刻温柔地浮现在自己脸庞的上方,他们悲伤而动人的眼神,凝视着自己。
归尘的眼底浮出一层透明的泪光来。
【东之罡华国·深渊回廊】
手上的宝石珠链一直发出持续明灭的光亮,而且越来越急促,仿佛一个垂死的灵魂正在挣扎着呼吸。宝石上发出仿佛电流般的麻痹刺痛感,一阵一阵地穿刺着皮肤。这些闪烁的信号,告诉自己,君无心正在一次又一次持续而急迫地呼唤自己,这证明他此刻遇见了致命的危险。
记忆里这样的情况还从来没有出现过。
上官雪月在一片阴气森森的浓雾里快速疾跑,手腕上那串水晶珠链此刻发出的幽蓝色光芒,只能照穿短距离的空间,更远处的一切都被包裹在湿冷的黑暗里。身边都是限风掠过树木时卷动起来的林涛声,像是恐怖的号叫。月光被头顶茂盛的树冠遮断,只有阴森森的黑暗充斥周围。
黑暗的浓雾里不时会闪电般袭来一头灵兽,她总能在刹那间就用她那条长满尖锐倒刺的银白色金属鞭子,把咆哮而来的怪物撕扯成一堆鲜血四溅的肉块。
本来上位域使对阵一般的灵兽,就是毋庸置疑的压倒性实力,就算不能瞬杀,也能在几个起落之间终结对方的性命,更何况是被冠以杀戮域使之称的上官雪月。
但随着一路杀过来,上官雪月也渐渐皱紧了眉头,越往深渊回廊核心地带走,越能感觉到灵兽的凶残和暴戾。
想刚刚进入深渊回廊时,自己仅仅凭借轻轻锁紧瞳孔释放的灵元,基本不用出手,就能让低级灵兽粉身碎骨;而现在,已经不得不从身体里拔出自己的灵器,才能保持前进的速度不被牵制。而最后杀戮的那头浑身长满尖锐鳞片的绿光菱角蜥蜴,甚至在自己的胳膊上划开了几道伤口。
此刻,那几道伤口正传来撕裂般的痛感,像是有活物钻进了血肉里,持续撕咬着神经末梢——看来那些鳞片上沾满了毒液,若不及时清理,可能会引发伤口感染。
上官雪月意识到,危险的程度随着自己对深渊回廊的突进,正在以几何级数增长。哦不,准确地说来,之前每前进大概一千步,灵兽的灵元就提高一个档次。而现在……
每前进一百步,灵兽的灵元就明显地跃升了一级……
而自己感应到的君无心的灵元气息,似乎还在更加遥远的深处……上官雪月心里慢慢滋长起来的恐惧,如同周围黑暗中黏稠而阴冷的雾气一般,紧紧地包裹着心脏。
她以前从来没有这么深入过深渊回廊的核心地带,就算在最开始成为域使的那段灵元试炼期,自己也仅仅只是在外围猎杀灵元,快速成长。
手腕上传来的刺痛越来越剧烈,但是感应到的君无心气息,却越来越微弱,上官雪月不由得加快了脚步……扑面而来的浓烈血腥气息。
上官雪月在一面巨大的黑色山崖前停正前方山崖的夹缝中间,有一个洞穴,像是巨兽张大的血盆大口,撼人心神。
洞穴之外的空地上,无数灵兽碎裂的尸块、内脏和头颅交错堆叠,地面凝结着一层黏糊糊的血浆,气味令人作呕。
洞穴门口,一根巨大的白骨,横在洞口,上面仅剩的几块挂在骨头上的血肉正在“吱吱”地腐烂着,变成血褐色的黏稠泡沫……
上官雪月胃部一阵收缩。
她如同初雪般洁白的纱裙,此刻早已被脓血和碎肉粉末染成了一身散发着地狱气息的血樱战袍。
周围一片死寂,像是不久前死神刚刚从上空呼啸而过。
她朝着那个黑暗的洞穴一步一步走过去,手腕上的宝石开始发出急促的急促蜂鸣。
上官雪月一只脚刚刚踏到洞穴的门口,就瞬间感觉到周围空气里异常流动的灵元轨迹,但是她还来不及反应,就被地面突然爆裂而出的无数黑色尖锐棱刺,瞬间穿透了她的肩膀。
“君无心,是我!”她张口朝洞穴里喊,混浊的鲜血从嘴角淌下来,她的声音因为痛苦而扭曲。
“呲—”的一声,所有的冰刺回缩到地面。
上官雪月把灵元沿着肩膀附近的灵元回路运行了一圈,将刚刚撕裂的血肉愈合到一起。
此时,洞穴里传来熟悉的声音,低沉而沙哑:“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