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时间一年前,地上时间……四百年前。
那时,天堂一片混乱。如同地震海啸火灾一同袭击之后的城镇,只剩下没有生命迹象的,一片又一片废墟。
然而,在这片荒芜的废墟之中,一棵树……仍然屹立在那里。
那棵树叫世界树。
它是这个世界的根基,是任何人,包括上帝,都不允许接近的存在。
世界树的四周被清澈的池水环绕。
很难想象在这废墟之中还有这样清澈的池水。
那池子叫永生池。
永生池的水来自于一条细河,难以想象这么大的池子里的水全部来自于这条细河……但是确实是这样。
那条细河的发祥地,是一块巨石。
说起来,地狱里,忘川的发祥地,也是一块巨石。
据说,位于天堂永生池的源头那块巨石,和地狱的忘川的源头的那块巨石本是同一块石头。
开天辟地之时,它被硬生生地劈成了两半。其中一块放在天堂,象征着生命;另一块放在地狱,象征死亡。
……的确,很难想象这两条河水是由同一块石头产生。
当然,这也只是个传说而已,没有任何实际证据。
离世界树不远的地方,天堂变成废墟之前,这里曾有有一个小亭子。现在……还剩下几根柱子,象征着这个亭子曾经存在过。
那废墟之上,坐着一位银发少女。
看起来只有十二三岁的样子,她脸上带着专属于小孩子的微笑,天真而无邪。
看起来她好像不是在坐废墟上,而是坐在那个曾经的小亭子里一样。
她正在借着池水梳理着自己的头发。
头发梳理完成之后,银发少女戴上了作为上帝才有权利戴上的发卡。
……你猜的没错,她就是新任上帝。
她没有名字。现在的她,做梦也不会想到,地下时间四百年后,会有一个凡人给她起了一个名字:
“尚蒂”。
——简便起见,我们还是叫她“尚蒂”吧。尽管她当时并不知道自己的这个名字。
远方,一个身影越来越近。到了可以看清来者的面貌的时候,尚蒂才知道来者是谁。
来者是个粉发少女。是尚蒂的好友。
她的名字叫做瑰洱。她只是个小天使,掌管梦境。以为某些原因,她后来的名字改叫了“波波”。
“我哥……真的要被判刑吗?”
瑰洱没有寒暄,直接提出了她的疑问。
听到这话,尚蒂回头看了瑰洱一眼,眼中带着几丝不舍。
但是尚蒂她再转念一想后,不知为何,她的眼神又变得坚定了。
于是,她张开了嘴,说了一句话:
“是的。……没有宽恕的可能性。”
“但是……但是……”
瑰洱想要争辩,但是那不可能。
她还没说完一整句话,眼泪就夺眶而出,泣不成声。
见到她的好友这般情形,尚蒂咬了咬嘴唇,然后又摇了摇头。
“不可能的……你知道,反叛天庭……比那个传教士的罪过要严重千百倍……”
“我知道的,我什么都知道的,但是……但是……”
粉发少女仍然想要狡辩,但是……她也明白,这没有任何意义。
毕竟,天条序章第一条里就说过:
有功当赏,有罪当咎。
她想知道她哥哥为什么会那样傻,选择跟随路西法那个玩世不恭的神经病,干“反抗天庭”这种以卵击石的蠢事。
——
思绪回到了两年之前。
天上时间三年前,地上时间……一千多年前。
位于天堂的中心,那座纯白色的古老建筑——世界亭,当时还并没有被摧毁。
世界亭里,住着一位上帝和十一位大天使,以及不计其数的小天使。
清晨的阳光照在了世界亭的边缘上。
随着这阳光,瑰洱推开了面前的那扇白色的门。
“兄长,晨练要开始了。”
被她称为“兄长”的男子被她的行为惊醒。随后,那个男子像是发狂了一样,随手抓起了床头柜上摆放的一块玉石,向瑰洱扔了过去。
“你给我滚出去!”
那枚玉石没有砸到瑰洱,只是从她的脑门上方蹭了过去。即使如此,瑰洱还是感觉到了来自额头的痛感。
“是的,兄长。”
纵使遭受了这样的攻击和谩骂,瑰洱她的脸上依然没有一丝的不满,好像刚才的那些事情根本没有发生过一样。
这么说着,瑰洱退出了男子住着的那个白色房间,关上门,站在门边静静等候。
当时的天堂如同一座繁华的古城,绿树环绕,芳草如茵。
但是这样的地方真的是美丽的吗?
从某些方面来看,两年之后的那一片废墟更加美丽吧。
“米拉·亚·撒卡亚凛·依兰模特罗伊——”
咒语吟唱到这里的时候,瑰洱手边刚刚聚起一个魔法阵。
但是,也仅仅到此为止了。
“啪。”
男子伸出手,随着随着一声清脆的声响,瑰洱感到自己的面颊火辣辣的疼。
“是‘依兰莫斯罗伊’!废物!”
随着这一声清脆的耳光,瑰洱正在吟唱的魔法被打断了。
那名男子——亚伯罕,一边对着瑰洱一顿劈头盖脸的臭骂,一边往自己嘴里塞着什么东西,随后闭上眼睛,细细地咀嚼起来,看起来似乎很享受的样子。
“但是,以我现在的魔力,释放这样的魔法还是太难了……”
听完这话,亚伯罕猛然睁开了眼睛,怒目圆瞪,再次伸开手,朝着瑰洱的另一侧面颊再次扇了下去——
“住手。”
远处的一个声音,中止了亚伯罕的凶行。
越来越近的身影。徐徐走来的是一位青年女子。
清亮的像是流水一般的秀发,没有一点污浊之气的面庞。
“昔拉……你又想干什么?”
昔拉瞪了亚伯罕一眼。
“瑰洱是你亲妹妹,不是你的玩具,也不是你的替身,更不是别的东西,这种事情,你知道的吧?”
“……”
亚伯罕无话可说,只是咬牙,反瞪了昔拉一眼。
昔拉没有继续和亚伯罕废话,而是怜爱地看了一眼亚伯罕面前,低着头似乎在哭泣的瑰洱,走了过去。
“你,让开。”
亚伯罕虽然一肚子的不爽,但是无奈自己根本不是昔拉的对手,只好闷哼着给昔拉让开道路。
昔拉走到了瑰洱的面前,伸出手抚摸了一下瑰洱的面庞,只见一道温和的白光划过,瑰洱脸上的红淤消失了。
随后,昔拉向前走了两步,然后向瑰洱招了招手。
“……跟我来吧。”
瑰洱点了点头,跟了上去。
===
世界亭,昔拉的房间。
虽然和亚伯罕的房间只有一墙之隔,但是这二者给人感觉根本就是两个世界。
与亚伯罕那满地垃圾和玉石碎片的房间相比,昔拉的房间规整到让人难以理解。每一个物品都工工整整地摆放在它应该在的地方。
然而,这个房间还是有一些令人疑惑的地方。
最令人疑惑的,就是每一个物品上面,都写着那个物品的名字。比如,床头上贴着“床”字,而床头的那盏灯上面,就贴着“灯”字。
感觉就像是房间的主人害怕自己忘记什么一样。
昔拉用手抚摸了一下瑰洱的面颊,眼神里带着几分焦急。随后她轻轻地问道:
“……还疼吗?”
“没事的,这点痛我能承受的住的。只是……”
瑰洱微微一笑,话刚说了一半就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执意不再说下去。
随着话语的结束,悲伤的表情再次浮上了瑰洱的面颊,看起来好像挨打的人不是她,而是别人一样。
昔拉看后叹了口气。
“……刚刚的治疗我似乎用力用大了点,现在你伤口应该是相当的疼吧……抱歉……”
就在昔拉道歉的时候,瑰洱忽然抬起了头,随后微微大声地问道:
“昔拉姐,你真的……记不得的吗?”
昔拉被这个问题问懵了。
记不得?什么记不得?
“这话是……什么意思?”
瑰洱咬了一下嘴唇,然后有些吃力地继续说道:
“一个月之前……昔拉姐你也干过这种事情……把我‘救回来’什么的……说起来这已经不是第一次第二次了,算起来大约已经第十几次了……昔拉姐,你真的……不记得吗?”
昔拉现实有些迷茫,随后她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东西一样,皱着眉头,咬紧牙关。
“昔拉姐……兄长他不告诉我关于你的事情……但是我很想知道……昔拉姐你是不是真的是隔一段时间就没有之前的记忆了……”
昔拉站起了身,低着头,本来整齐而顺秀的头发此时随意地披在了她的胸前。
良久之后,昔拉点了点头。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想不起来,上个月的事情,我什么都想不起来。”
“果然是这样。”
门突然就被推开了。走进来的是一个紫发少女。是尚蒂。
尚蒂手里拿着一个小册子,上面画着奇怪的图案,据她所说,好像是她的“自画像”。
——说起来,这时候,瑰洱并不认识尚蒂,她们也还不是好友。
“昔拉,这么重要的事情,居然不向上级汇报,你知道这是什么罪过吧?”
“……”
尚蒂说完,没有再多说什么,后退两步出了房间,然后关上了门。
昔拉喃喃着些什么。
“向天庭隐瞒自己身体的实际情况……是很严重的事情啊……但是……”
“昔拉姐,我该怎么办?”
“……你走吧,我不想牵连你。”
昔拉勉强地向瑰洱笑了一下。瑰洱稍微犹豫了一下,但是考虑再三还是出了昔拉的房间,轻轻地迈步走向隔壁——亚伯罕的房间。
===
“世界树……”
波波缓缓睁开了眼睛。旭日高照,打在她的洁白的羽毛上。
没错,波波她真实的名字叫做“瑰洱”,她也就是亚伯罕的妹妹。
鸽子形态的波波努力地扑打了两下翅膀,挣扎地站起来,然后缓缓化成人形。
“传教士——啊,他又已经走了啊。”
瑰洱跳下窗台,踩在地板上,看了看已经被整理整齐的地铺和还在床上沉睡着的尚蒂,稍微叹了口气。
不知为何,瑰洱又开始自我忏悔了起来。